三国志_吴书陆逊传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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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阅典籍:《三国志》——「三国志·吴书陆逊传」原文
(陆逊传)
陆逊传,陆逊,字伯言,吴郡吴县人。他原名陆议,世代为江东大族。陆逊很小就死了父亲,跟随堂祖父庐江太守陆康到他的任所生活。袁术与陆康有矛盾,准备进击陆康,陆康便让陆逊和亲眷们回吴县。陆逊比陆康的儿子陆绩大几岁,便替陆康管理家族事务。孙权为将军时,陆逊二十一岁,开始在孙权幕府任职,历任东曹令史、西曹令史,出任海昌县屯田都尉,兼管县里政务。该县连年大旱,陆逊打开官仓放粮救济贫民,鼓励督促种田养蚕,百姓得到颇多益处。当时吴县、会稽、丹杨都有不少隐避在山林中躲乱的人,陆逊向朝廷陈述当前急迫解决的事宜,请求招募这些人。
会稽山越贼人大头领潘临,一直是该地区的祸患,多年来官府不能将其擒获。陆逊让部下召集新兵,讨伐藏身险境地区的乱寇,所到之处无不降服,他的部队已发展到二千多人。鄱阳郡贼寇首领尤突作乱,陆逊又前往征讨,被授予定威校尉,军队驻扎在利浦。孙权将哥哥的女儿许配给陆逊,多次向他征询对时局的意见,陆逊建议说:“当今英雄各据一方相持争雄,豺狼般的敌人窥测时机,要战胜敌人平定战乱,没有大量的人马不能成事,而山越贼寇与我们怀有旧怨,依山据险。我们的内乱尚未平定,就难以图谋远方敌人,应当扩充军队,挑选精锐兵卒。”孙权采纳了他的计策,任命他为帐下右部督。正逢丹杨贼寇首领费栈接受曹操的任命,煽动山越部族作乱,为曹操作内应,孙权派遣陆逊前往讨伐费栈。
费栈的党羽甚多而陆逊讨伐的兵少,陆逊便增设不少旗旌,分置战鼓、号角,深夜潜伏山谷之间,鼓噪而进,费栈人马一下子被打败逃散。于是陆逊整编东三郡的部队,强者继续留在军营,老弱回到地方安户,这样得精锐部队几万人,将旧有的贼患全部铲净,军队所过之地社会即得安宁,于是回师驻扎芜湖。会稽太守淳于式上表奏劾陆逊违法征用民众,所辖区域的百姓受其扰乱而愁苦不堪。陆逊后来进京,言谈之中,称赞淳于式是个好官,孙权问他:“淳于式控告你而你却推举他,是什么原因?”陆逊回答说:“淳于式的心意想休养百姓,所以控告我。如果我再诋毁他以混淆陛下视听,此类风气不可长!”孙权说:“这确实是忠厚诚实者所为,一般人是不能做到的。”吕蒙伪装有病前往建业,陆逊前去拜见他,问吕蒙说:“关羽驻守在我国边境,您怎么远离防区东下,后来不会有后顾之忧吗?”吕蒙说:“正如你所说,然而我的病很重。”陆逊说:“关羽自恃他的骁勇胆气,欺负别人。
刚刚建立大功,意气骄横志向狂肆,只顾北往进攻魏国,对我国未存戒心,他若听到您病重,必然更加不为防备。现在出其不意地出击他,一定能够将他擒拿制服。您见到主上,应好好计划。”吕蒙说:“关羽一向勇猛,本就难以与他对抗,而且他又占据荆州,广施恩信于人,再加上他刚建有大功,胆量和威势更加盛壮,不容易图谋他。”吕蒙到京后,孙权问他:“谁可以接替您?”吕蒙回答说:“陆逊考虑事情深远,有担当重任的才干,看他的规划谋筹,最终可以承担大任。而且他还没有远大的名声,不为关羽所顾忌害怕,没有人更比他合适。如果用他,应让他表面上隐藏起真实的意图,暗中观察有利形势,然后可以击败关羽。”孙权于是召见陆逊,任命他为偏将军右部督,代替吕蒙。陆逊到陆口后,写信给关羽说:“以前承您观察对方形势而行动,依据法则指挥大军,轻轻的举动即大获全胜,何等崇高的威风!敌国吃了败仗,我们的同盟有利,听到您胜利的喜讯而击节叫好,想您由此而完成席卷天下的功业,共辅朝廷同振纲纪。最近我这愚笨之人,受命西来此地,非常仰慕您的风采,颇想受到您的有益教诲。”又说:“于禁等人为您俘获,远近都对您钦佩赞叹,认为将军您的功勋永世长存,即使是当年晋文公出师城濮,淮阴侯谋取赵国,也未能超过将军的功绩。听说徐晃等以少数骑兵驻扎,窥测您的动向。曹操这个狡猾的敌人,因失败而忿恨不会想到危难,恐怕会暗中增添兵马,以求达到他的野心。虽说他的军队出战过久,但还有一些骁悍之将卒。况且人们在打了胜仗之后,常常会产生轻敌思想,古人根据兵法,军队获胜后倍加警惕,希望将军多方采取措施,以保住自己的全胜。我书生意气粗疏迟钝,颇为惭愧自己力不胜任这个职位,十分高兴与将军为邻,钦佩您的威望德行,乐意向您倾诉心中所想,所说的虽不能合乎您的策略,但仍然可以看出我的心情。
倘若承蒙您的关注,您会明察其意的。”关羽看过陆逊的信,内容含有谦虚依附的意思,心中十分高兴安定,再没有戒备之处。陆逊将关羽的态度报告孙权,指出可以擒获关羽的要点。孙权于是悄悄领兵西上,任命陆逊与吕蒙为先锋,东吴大军一到就攻克了公安、南郡。陆逊率军长驱直入,兼任宜都太守,被授为抚边将军,封华亭侯。
刘备的宜都太守樊友弃城而逃,各城邑长官和各少数民族头领纷纷投降。陆逊请发给金银铜印,以便授任那些刚投降归附的人物。
这是建安二十四年(219)十一月。陆逊派遣将军李异、谢旌等领兵三千,攻打蜀将詹晏、陈凤。李异率领水军,谢旌率领步兵,截断险要之处,很快打败詹晏等,陈凤被擒投降。进而又攻击蜀国房陵太守邓辅、南乡太守郭睦,大败他们。秭归的豪族文布、邓凯等集合少数民族兵士几千人,连结蜀国。陆逊又部署谢旌击败文布、邓凯。文布、邓凯逃走,蜀国任命他们为将军。陆逊派人引诱他们,文布率军又转来投降。陆逊前后斩杀、俘获、招降,屡数几万人。孙权任命他为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侯。当时荆州士人刚归附东吴,仕进之人有的还未得到妥当的安置,陆逊上疏说:“过去汉高祖承受天命,招延优异英才,光武帝中兴,广大的俊杰都去归附,只要他们有益于道德教化的兴隆,不必区分远近亲疏。如今荆州刚刚平定,有声望之人没有得到显达,为臣恭敬恳切地请求您普遍给予他们供职提拔的恩德,使他们都得到进身的机会,然后天下人就会延颈仰望,都想接受您的深广的教化。”孙权敬佩并采纳了他的建议。
黄武元年(222),刘备亲自率领大军来到吴国西部边界,孙权命令陆逊为大都督,假节,督率朱然、潘璋、宋谦、韩当、徐盛、鲜于丹、孙桓等所部五万人马抵御刘备。刘备从巫峡、建平至夷陵边界,连接扎营几十座,以金银锦缎和爵位的赏赐引诱各少数民族部落,任命冯习为大都督,张南为前锋,辅匡、赵融、廖淳、傅肜为各分部都督,先派吴班带领数千人在平地扎营,想以此向吴军挑战。东吴各将都想进击吴班,陆逊说:“蜀军此举必定有诈,暂且观察一下。”刘备知道自己的计谋不得逞,于是带领八千名伏兵,从山谷中撤出。陆逊说:“我之所以不听从各位进击吴班的原因,是揣测到蜀军必有诈伪的缘故。”陆逊上奏疏说:“夷陵是军事要害之地,我国重要的关隘,虽说容易夺取,但也容易丢失。失去夷陵并非只是损失一郡的土地,主要是荆州由此令人担忧。现在争夺此地,务必取得成功。刘备违背常理,不守着自己的老巢,而竟敢自来送死。为臣虽说不才,但凭借陛下的声威,以有道伐无道,击破歼灭蜀军即在眼前。检讨刘备前后带兵作战,总是胜少败多,推而论之,此人没有什么令人担忧的!为臣起初担心他水陆并进,如今他反而舍弃舟船专以步兵作战,处处扎营相连,观察他的军事部署,肯定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希望陛下高枕无忧,不必挂念。”众将领都说:“进击刘备应当在他刚进军的时候,如今让他深入境内五、六百里,相互对峙七、八个月,很多要害关隘都被他们控制坚守,现在出击必然对我们不利。”陆逊说:“刘备是个狡猾的敌人,经历的事故很多,他的军队刚刚集结时,考虑精密用心专一,不可轻易进犯他。
如今他驻扎时间很长了,没有占到我们的便宜,军队疲惫情绪沮丧,再也想不出新的计策,抵触这种敌人,现在正是时候。”于是陆逊先出兵进攻蜀军一处营寨,未得到便宜。众将领都说:“这是白白让兵卒去送死。”陆逊说:“我已掌握到打败敌人的办法了。”于是命令全军将士每人拿着一把茅柴,用火攻的办法攻破蜀军的营寨。顷刻间形成熊熊大火,陆逊便率领各军同时进攻,斩杀蜀将张南、冯习及胡王沙摩柯等人,攻破蜀军四十多处营寨。刘备的将领杜路、刘宁等走投无路而被迫请降。刘备登上马鞍山,列阵布军防守。陆逊督促各军四面收围紧逼,蜀军土崩瓦解,死者数以万计。刘备乘黑夜逃走,只有驿站里的人自动挑担兵卒扔下的铠甲、铙钹,在隘口烧化以阻断追兵的道路,刘备才得以逃入白帝城。蜀军船只军器、水军步兵的物资,一下子全都丢失殆尽,兵卒尸体随水漂流,拥塞江面而下。
刘备十分羞愧愤恨,说:“我竟受到陆逊的挫折侮辱,岂非天意啊!”起初,孙桓另率一支队伍在夷道进击刘备的前锋部队,被刘备军队包围,于是向陆逊求援。陆逊说:“不行。”众将领说:“安东将军是主上的同族,他受到围困,怎能不去救援?”陆逊说:“安东将军得到官兵拥戴,城池坚固粮草充足,没有什么令人担忧的。待我的计谋全面施行,即使不去救他,他的围也自然被解。”到陆逊的计谋全面施行实现后,刘备军队果然奔逃溃散。孙桓后来见到陆逊说:“开始我确实怨您不来相救,如今胜局已定,才知道您的调度自有良方。”正值抵御刘备期间,诸位将领或是孙策时期的老将,或是皇亲国戚,各有所恃,骄傲不服。陆逊手把剑柄说:“刘备天下闻名,连曹操都对他有所畏惧,如今他进军我国境界,这是非同一般的敌人。各位都深受国家恩泽,应当相互和睦,共同歼灭这个强敌,上报所受的主恩,而现在互不和顺,这并非我们应做的事。我虽是一介书生,但接受主上的委命。国家之所以委屈各位来听从我的指挥,是认为我还有一些长处可用,能忍辱负重的原因。各自承受自己的责任,岂能再互相推诿?军令有常,切不可犯!”等到打败刘备,计谋大多出自陆逊本人,众将这才诚服。孙权听说后,说:“你当时怎么不上告诸将不服从指挥约束呢?”陆逊回答说:“我深受国恩,所负重任超越自己的实际能力。况且这些将领或是陛下亲信,或是我军勇将,或是国家功臣,都是国家理当依靠来共同建立大业的人。为臣虽说笨鲁懦弱,心中暗慕蔺相如、寇恂谦虚居下的道义,以成就国家大事。”孙权大笑称好,加授陆逊辅国将军,兼任荆州牧,随后又改封为江陵侯。
又因刘备住在白帝城,徐盛、潘璋、宋谦等争相上奏说刘备必能被擒获,请求再出兵进击。孙权以此事征询陆逊,陆逊与朱然、骆统认为曹丕正大规模集结军队,表面上托辞助吴国共讨刘备,实际上心怀险恶奸计,因此应郑重决断将兵撤还。不久,魏军果然出动,吴国三面受到进攻。不久刘备病死,其子刘禅继位,诸葛亮执掌国政,与孙权通好联盟。根据时势的要求,孙权即命令陆逊告知诸葛亮,并刻孙权的印玺放在陆逊的官署。孙权每次给刘禅、诸葛亮的书信,都让陆逊过目,措辞语气轻重,有所不妥之处,便叫陆逊修改定稿,然后用孙权印玺封好送走。
黄武七年(228),孙权让鄱阳太守周鲂诈骗魏国大司马曹休,曹休果然中计进军皖县,孙权于是征召陆逊赐以黄钺,任命为大都督,迎击曹休。曹休发觉受骗,耻于被欺,自恃兵马众多精良,即同陆逊交战。陆逊自领中路军,令朱然、全琮率领左右两翼军队,三路一齐进击,果然冲散曹休的伏兵,因势尽力驱赶,往北追击败逃之敌人,径直赶到夹石,斩杀俘获一万多人,缴获牛、马、骡、驴等车一万辆,将魏军军用物资、兵器抢掠干净。曹休败还后,发背疽而死。吴军各军整顿过武昌,孙权命令左右侍从用御伞遮护陆逊出入宫殿大门,凡是赐予陆逊的东西,都是御用的上等珍品,其时没有谁能同此相比。随后陆逊被派回西陵。
黄龙元年(229),陆逊被任命为上大将军、右都护。当年,孙权东巡建业,留太子、皇子及尚书等九卿在武昌,征召陆逊辅佐太子,并掌管荆州及豫章三郡政务,处理和督察军国大事。当时建昌侯孙虑在堂前建起一座斗鸭栏,建造颇为精致小巧,陆逊严肃地说:“您应当勤读经典,增加自己的新知,玩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孙虑当即就拆毁了斗鸭栏。射声校尉孙松在公子中最亲近孙权,他不整军纪,放纵士兵,陆逊当着他的面将他的手下罚以剃光头发。南阳人谢景称赞刘訥先刑后礼的理论,陆逊呵斥谢景说:“礼治优于刑治,久为历史所证明,刘訥以琐屑的狡辩来歪曲先圣的教诲,完全是错误的。您如今在东宫侍奉,应当遵奉仁义以显扬善言,像刘訥之谈不必讲了。”陆逊虽任职在外,但心中却牵挂着朝廷大事,他上疏陈述时事说:“为臣认为法令条例过于严厉,下边触犯的人太多。近几年来,将领官吏犯罪,虽然由于自身不谨慎应受到谴责,然而天下尚未统一,理当谋求进取,小错应受到宽待,以安定下面的情绪。而且当前要办的事一天比一天多,应首先考虑人的优良才能,只要不是邪恶之人,没有犯过无可容忍的罪过,请求还是提拔重用他们,施展他们为国效力的才干。这是圣明君主忘人之过记人之功,完成帝王大业的原因。过去汉高祖不计较陈平的过失,采用他的奇计妙略,最终建成大汉,功垂千载。严刑峻法,不是帝王建立大业的做法,只有惩罚而无宽恕,非是抚招远方人才归附的大计。”孙权打算派遣一支部队前去夺取夷州及珠崖,都要咨询陆逊,陆逊上书说:“为臣认为全国尚未平定,正需要集中民力,成就当今大事。现在用兵多年,人口损失减少,陛下忧虑,废寝忘食,又要远道谋取夷州,成就大业。我反复考虑,看不出这种举动的益处。万里远程去谋求疆土,风险难测,兵民不服异地水土,必定导致疾病流行,如今驱使大军,跋涉荒芜之地,企图得益反而损失更大,幻想获利反而遭受祸患。又珠崖乃绝险之地,那里未被开化的人犹如野兽,得到这些人也不能帮助我们成就大事,没有那里的兵也不使我的军力减弱。
现在江东的人众,已足够用来图谋大事,只是应先积蓄力量然后再行动而已。过去桓王创立基业,兵员不足五百,就开创了甚大局面。陛下承受天命,开拓平定江南大地。为臣听说治乱世讨叛逆,必须凭借兵力之威,而农桑衣食,百姓的本业,只因战火不熄,百姓就挨饥受寒。为臣认为应该育养兵卒百姓,放宽对征赋的收敛,依靠民力取胜,重在让他们和睦同心,用道义鼓舞其勇敢献身,于是则黄河、渭水流域可得平定,九州可以统一。”孙权依然去征讨夷州,结果得不偿失。当公孙渊背叛盟约后,孙权打算前往征讨,陆逊上疏说:“公孙渊凭借险固之地,拘留我国派往的使节,不肯进献名马,实在可恨可怒。这种蛮夷扰乱中原,没有濡染王道的教化,飞鸟般地远窜荒远地域,抗拒我上国军师,致使陛下如此震怒,竟想以万乘之尊劳身亲乘小舟泛越大海,不计虑其中危艰而轻涉无意预料的险恶之地。
当今天下纷乱如云,群雄虎争,英豪踊跃,狂呼争斗,虎视眈眈。陛下以神圣威武的英姿,承受天命,击败曹操于乌林,大胜刘备于西陵,生擒关羽于荆州,这三个敌人都是当代雄杰,都被挫败锋芒。圣明教化所抚之地,万里归服如小草随风,这正是平定华夏,统一天下的大好时机。如今陛下不忍耐住小小的怨愤,而勃发雷霆盛怒,违背古人不坐屋檐下以防落瓦伤的训诫,轻视自己万乘之尊的身份,对此我确感迷惑。为臣听说志行万里者,不半路而停步;谋取天下者,不因小而害大。强寇正在国境,边远区域尚未归服,陛下乘槎远征,必然给敌人以可乘之机,灾祸临头再去忧虑必然悔之不及。倘若使统一天下的大业能及时实现,则公孙渊不用讨伐也自动归降,现在却舍不得远东的民众与名马,难道单单就抛弃江东万安之本业而不觉得可惜吗?请停止任何军事行动,以兵威对付主要敌人,早日平定中原,垂耀功名万代。”孙权听取了他的意见。
嘉禾五年(236),孙权北征魏国,派陆逊与诸葛瑾攻打襄阳。陆逊派亲信韩扁带着奏章进呈孙权,返程时在沔中遇上敌军,敌人搜索抓到韩扁。诸葛瑾听说后十分恐惧,写信给陆逊说:“主上大驾已返归,敌人捉住韩扁,完全掌握到我们的底细。而且现在江水干涸,应当赶紧撤军。”陆逊没有回信,正在督促人们种芜菁、豆子,自己与诸位将领下棋、射戏如同平常。诸葛瑾说:“伯言足智多谋,他必定有好办法。”于是亲自前来会见陆逊,陆逊说:“敌人知道主上大驾东归,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可以专门对付我们。再者他们已把守住要害之处,我军将士思想动摇,这就需要我们镇定自己以稳定军心,施展灵变的计策,然后退兵。现在就表示出要退兵,敌人一定认为我们害怕,因而前来进逼,这是必败的形势。”于是与诸葛瑾秘密设计,让诸葛瑾督率船队,陆逊带领全部兵马,向襄阳发起进攻。敌人向来惧怕陆逊,于是迅即退回城内。诸葛瑾便带领船队出现在江边,陆逊从容地整顿队伍,虚张声势,缓步上船,敌军不敢进犯。军队行至白围,陆逊假说要住下打猎,却暗遣将军周峻、张梁等袭击江夏郡新市、安陆、石阳。石阳此时正是赶集热闹的时候,周峻等领兵突然杀到,人们都丢下货物纷纷逃进城去。城门被堵塞无法关闭,敌兵便砍杀自己的民众,然后城门才得以关上。吴军斩俘计千余人。那些被活捉的人,都得到保护,不准兵卒干扰侵辱。带家眷前来之人,派人前往照看料理。
如果失去妻子儿女的,就给他们衣服、粮食,优厚慰劳,打发他们回家,有的人因此受到感动倾慕而相携前来归附。邻境地区的人们也心向陆逊,魏国江夏功曹赵濯、弋阳备将裴生及少数民族首领梅颐等人,都率领党羽部下前来依附陆逊。陆逊拿出所有财物,周到地赡恤他们。又有魏国江夏太守逯式,兼领当地兵马,颇为吴国边境之患,但与魏国老将文聘的儿子文休一向不和。陆逊听说这一情况,即假装给逯式回信说:“得到您言辞恳切的来信,知道您与文休久结怨恨,势不两立,打算前来归附我国,我立即秘密将您的来信呈报给朝廷,并召集人马前来迎接您。您应当暗中迅速整装,再告知归附的准确时间。”吴军将信放在两国的境界上,逯式惶恐不安,于是亲自送妻子儿女返回洛阳。自此后逯式的部下再也不亲近依附他,因此被罢官免职。
嘉禾六年(237),中郎将周祗请求在鄱阳招募士卒,孙权将此事下询陆逊。陆逊考虑到该郡民众容易发动扰乱难于安分守己,不可前往招募,恐怕由此招致他们成为贼寇。而周祗坚持要求招募,郡民吴遽等人果然作乱杀死周祗,攻占了几个县城。豫章、庐陵的惯匪,一起响应吴遽为寇作乱。陆逊听说,当即前往征讨,将他们打败,吴遽等相继投降,陆逊从中挑选精兵八千余人,三郡由此平定。当时中书典校吕壹,窃据要职滥用权柄,擅自作威作福,陆逊与太常潘氵睿对此看法一致,都很忧虑,谈到此事以至流泪。后来孙权诛杀吕壹,并深深责备自己,自责言论见《孙权传》。其时谢渊、谢瞇等各自陈述当前应办事宜,打算改变一些政治措施,为国家兴办一些有益的事情,孙权将此事下交陆逊审定。陆逊建议:“国以民为本,强盛取决于民力,财货也出自民众。民富而国弱,民贫而国强,这种事从古未有。故此治理国家者,得到民心则国家得治,失去民心则国家有乱。如果不让人民得到利益,而想让他们竭力效劳,实在难于做到。是以《诗经》有言慨叹‘便益人民,上天赐福’。请求陛下广施圣恩,安抚赈济百姓,数年之间,国家财力小有丰裕,然后再考虑其他事情。”
赤乌七年(224),陆逊接替顾雍担任丞相,孙权的诏书说:“我以无德之人,承应天命,登上大位,天下尚未统一,奸乱之徒充塞道路,我朝夕忧恐,顾不上休息。惟您天资聪颖,美德显著,担任上将重职,辅佐朝廷除乱。有盖世之功者,就应受到广大的荣耀,兼具文武才干的人,定要担当社稷重任。过去伊尹使商汤兴隆,吕尚辅佐西周,如今朝廷内外大事,实由您一人肩负。今以您为丞相,遣使持节太常傅常授予您印章绶带。您自当发扬光大高尚的美德,建树美好的功业,恭服遵从王命,安抚平定四方。呜呼!总管三公职事,训导群臣百官,能不严肃认真吗?您自勉努力吧!您原来担任的荆州牧、右都护兼武昌留守等职仍旧。”原先,太子与鲁王两宫并立,朝廷内外的官员职守,大多派遣子弟担任侍臣。全琮将这种情况报知陆逊,陆逊认为这些子弟如果有才干,不愁不能得到任用,但不能私自托请为官邀利取荣;如果不行,给他们功名职位最终只会招惹祸患。况且听说两宫势均力敌,这些子弟必会各为彼此结成帮派。这是古人最为忌讳之事。
全琮的儿子全寄,果然奉承依附鲁王,轻率地与鲁王结成紧密的交情。陆逊写信给全琮说:“您不效法金石单,而庇护您的儿子阿寄,最终会给您的家族招来祸患。”全琮不仅不接受陆逊规劝,反而与陆逊结下怨隙。等到太子孙和有在位不稳的议论后,陆逊上疏陈述说:“太子为皇位正统继承人,地位应稳如磐石,鲁王为藩臣,应当在荣宠赐赏和地位上与太子有所差别,这样他们各得其所,上下才能得到安宁。为臣谨向陛下叩首流血,陈述己见。”他上书多次,并请求前至京城,想亲口与孙权阐明嫡庶之分,以纠正得失。孙权并不听从他的意见,而且陆逊的外甥顾谭、顾承、姚信,都因为亲附太子,无辜地遭到流放。太子太傅吾粲因多次与陆逊有书往来而获罪,被关进监狱致死。孙权多次派遣宫中使者前往责备陆逊,陆逊悲愤痛恨而死,时年六十三岁,死时家无余财。当初,暨艳大造建造府第的舆论,陆逊规劝告诫他,认为必定会由此招祸。陆逊又对诸葛恪说:“在我之前的人,我一定事奉他与我一道升迁;在我之后的人,我则帮助扶持他。现在看您气势侵凌上级,心里蔑视下属,这并非能巩固自己德行的基础。”又有广陵人杨竺,年轻时就博得较大的名声,而陆逊认为他最终会惹祸败亡,便劝杨竺的哥哥杨穆与杨竺分开生活另立门户。他的先见之明大抵如此。
陆逊的长子陆延早年夭折,次子陆抗继承了他的爵位。孙休在位,追赠陆逊的谥号为“昭侯”。陆抗传陆抗,字幼节,是孙策的外孙。陆逊死时,陆抗二十岁,被任命为建武校尉,接领陆逊亲兵五千人,送父灵柩东归,进京向孙权谢恩。孙权以杨竺控告陆逊的二十件事来责问陆抗,禁绝他拜会宾客,派宫中使者临门盘诘,陆抗不加思索,事事都作出有条理的辩答,孙权心中不满渐渐消退。
赤乌九年(246),陆抗被升为立节中郎将,与诸葛恪换防驻守柴桑。陆抗临走时,将城墙全部修整好,房屋也作了修缮,周围的桑树果树,不许妄自损坏。诸葛恪前来军营,一切整修如新。而诸葛恪柴桑的旧营,毁坏却颇为严重,诸葛恪因此深感惭愧。
太元元年(251),陆抗到京城治病。病好正该回去时,孙权流泪与他告别,对他说:“我过去听用谗言,对你父亲在君臣大义上不笃厚,因此亏待了你。我前后责问的材料,一把火烧灭干净,不要让人再见到。”建兴元年(252),陆抗被任命为奋威将军。
太平二年(257),魏国将领诸葛诞献寿春城归降东吴,陆抗被授任柴桑督,前赴寿春,打败魏国牙门将偏将军,被升任为征北将军。永安二年(259),陆抗又被任命为镇军将军,都督西陵,负责自关羽濑至白帝城的军事。
永安三年(260),被授假节职权。孙皓即位,加授陆抗镇军大将军,兼任益州牧。
建衡二年(270),大司马施绩去世,陆抗被任命为信陵、西陵、夷道、乐乡、公安各地军事的都督,治所设在乐乡。陆抗听说朝廷政令多有失误之处,深为忧虑,于是上疏说:“为臣听说君主德行相等,而民众多者胜过民众少者,国力相等,则安定之国制服混乱之国,这大概是六国所以被强秦兼并,西楚所以为汉高祖打败的原因罢。如今敌国跨据四方,并非只有关右之地;割据九州,岂只鸿沟以西的土地而已。我国外无盟国可援,内无西楚那样强大,政务缺乏生气,百姓不得安定,而议论国事者所依恃的条件,只不过大江高山,围隔着我国的疆域,这不过是守卫国家最次的条件,不是明智之人首要考虑的事情。臣下常常追忆战国各国存亡的迹象,近观刘汉王朝灭亡的征兆,考证典籍,应验实事,深夜抚枕不能入睡,面对饭菜忘记进餐。从前匈奴未被破灭,霍去病辞却皇上为他所造府第;汉朝治国之道未得完美,贾谊为之悲哀哭泣。况且我为王室血缘所出,世代蒙受光荣的恩宠,个人的身名安危,与国家休戚相关,生死离合,义无苟且,早晚忧虑,想到这些就十分心痛。奉事君上的道义在于犯颜直谏而不欺瞒,身为臣下的节操不在屈膝卑躬而殉节,谨陈当今急务十七条如左。”十七条失去原本,故此不作记载。当时何定玩弄权柄,宦官干预朝政,陆抗上疏说:“为臣听说创建国家、继承家业,不用小人,听小人谮谗,用奸邪之才,《尧典》对此作过告诫,因此诗人为此写诗怨刺,仲尼为此而叹息。春秋以来,降至秦汉,朝代灭亡之征兆,没有一个不是由此而起。小人不明治国之道理,见识浅陋,即使他们竭尽心力保全名节,也不能胜任,更何况这类人向来颇存奸邪之心,爱憎情感变化无常!如果害怕失去他们,则此类无所不至。如今委他们以朝廷重任,借他们以专制权威,还希望出现和乐的盛世之音,清明纯正的社会风气,这是绝不可能之事。如今任职官吏,特殊才能者虽少,然而他们或是王室贵族的后代,自小受到道德教化的浸染,或是清苦自立之人,其资质才能值得任用,自然可以根据他们的才干授官任职,以此抑制、黜退小人,然后社会风气才可纯净,朝中政务不致沾污。”凤凰元年(272),西陵督步阐占据城池发动叛乱,派人前往晋国投降。
陆抗听到这一消息,当日部署各军,命令将军左奕、吾彦、蔡贡等直接挺进西陵,下令各军军营再加修坚固的围墙,自赤溪到故市,对内则围困步阐,对外则防止敌军,陆抗日夜催促督责,如同敌军已经来到,全军将士甚感困苦。诸将都劝谏陆抗说:“现在以三军精锐,急速进攻步阐,等到晋军救援前来,步阐一定已被攻克。何必劳累修筑围墙,让士兵和百姓困苦不堪呢?”陆抗说:“这座城池城墙坚固地势险要,城内粮草充裕,而且所修缮的防御工事和配置的防御器械,都是我以前详细规划安排的。现在我们反过来去攻打,既不能很快攻克,且北方救兵一定要赶来,敌人来后我们没有防备,则里外受敌,以什么抵抗他们呢?”诸将都想急于攻打步阐,陆抗总是不答允。宜都太守雷谭要求极为恳切,陆抗为了使众将信服,便听任他们去攻打一次。进攻果然不利,防御围墙由是得以完工。晋车骑将军羊祜率军前向江陵进发,诸将都认为陆抗不宜率军西上,陆抗说:“江陵城池坚固兵力充足,没有什么担忧的。假如敌人攻占江陵,也一定防守不住,我们所受损失很小。但如果让西陵与敌人联结起来,则南山诸族夷人都将骚动扰乱,则我忧虑的事情,就不是一下子说得清楚的。我宁愿放弃江陵而奔赴西陵,何况江陵十分牢固!”当初,江陵地势平旷,道路通便,陆抗下令江陵督张咸修造一道大堰拦水,浸没平原中心,借以阻止敌人进攻和内部叛乱。羊祜想利用大堰蓄的水域,浮船运粮,扬言要毁掉大堰让步兵通行。陆抗听说,让张咸当即毁掉大堰,众将领都颇为困惑,多次劝谏,陆抗不听。
羊祜至当阳,听说大堰已毁,乃改船运为车运,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晋国巴东监军徐胤率水军前至建平,荆州刺史杨肇前至西陵。陆抗命令张咸固守江陵,公安督孙遵巡视长江南岸抵御羊祜,水军督留虑、镇西将军朱琬抵御徐胤,陆抗亲自统率三军,凭借军营围墙对抗杨肇。吴国将军朱齐、营都督俞赞逃跑投降杨肇。陆抗说:“俞赞是我军中的老办事人员,知道我方虚实底细的人,我常担心夷兵素不精练,如果敌人攻围,必定先从夷兵防守处下手。”当夜就撤换夷兵,全用吴军老将替代设防。次日,杨肇果然进攻原先夷兵的防守处,陆抗下令守军反击,箭石如雨下,杨肇兵卒死伤累累。杨肇到达西陵后一个多月,无计可施而连夜逃遁。陆抗打算追击他,又担心步阐积蓄全力伺机出兵进击吴军要害之处,兵力不够分配,于是告诫将士,只击鼓作出要追击的样子。杨肇的军队颇为恐惧,全都抛盔弃甲争相逃命,陆抗派轻装的部队随后追赶,杨肇被打得大败,羊祜等都率军撤走。陆抗于是攻占西陵城,诛杀步阐全家及其部下首要的将吏,自将军以下,请求赦免的人有几万。陆抗修治西陵城墙和防御工事,还军东归乐乡,脸上毫无骄矜之色,谦逊如常,所以深得将士衷心拥戴。陆抗被加授都护。听说武昌左部督薛莹受惩被征召下狱,陆抗上疏说:“才德出众者,国家之瑰宝,社稷之财富,各种政务有了他们才有条理秩序,四方人才有了他们才能教化成德。已故大司农楼玄、散骑中常侍王蕃、少府李勖,都是当世优异人才,一代显著人士,他们起初蒙受主上恩宠,从容任官行职,而后来不久即被诛杀,有的被灭族绝嗣,有的被弃荒远之地。
《周礼》上有赦免贤人之刑法,《春秋》里有宽恕善人的义理。《尚书》有言:‘与其杀害无辜,宁可违犯成法’。王蕃等罪名尚未被确定,即被处以死罪,他们心怀忠义,却身遭极刑,岂不令人心痛!且受刑死去,本已无知觉,竟然还要将其焚尸扬灰,抛尸流水,露尸水边,恐怕这并非先王之正典,或许为甫侯立法时所要戒免。因此百姓哀痛惊惧,士民同悲。王蕃、李勖已死,后悔已来不及,我诚恳地希望陛下赦免楼玄出狱。而近闻薛莹又遭逮捕。薛莹的父亲薛综曾为先帝献策,辅佐过文皇帝,到薛莹继承父业,注意品行的修养,如今坐罪,实属可以宽恕。为臣担心有关主管官员不知事情详情,如再将他杀害,更加失去百姓的期望,乞求主上施恩,原谅赦免薛莹的罪过,哀怜众犯,清澄法纲,则是天下的幸事。”当时军队频繁出征,百姓疲惫不堪,陆抗上疏说:“为臣听说《周易》重视顺应时势,《左传》赞美伺机进击,所以夏桀罪孽甚多商汤王才出兵讨伐,商纣荒淫暴虐周武王才授钺出征。如果时机不到,则商汤王宁肯被囚禁于玉台作忧伤的思虑,周武王宁愿在孟津撤军而不作轻妄举动。如今我们不致力于富国强兵,勤勉农耕广积粮食,让文武人才得以施展运用,百官衙门公署不得玩忽职守,使黜陟分明以激励各级官吏,使刑罚得当以表明劝惩奖抑,以道德教育各级官吏,用仁义安抚全国百姓,然后顺承天命,利用时机,席卷天下。如果听任诸将舍身求名,穷兵黩武,功辄耗费数以万计的国家钱财,使士卒困苦憔惫,敌人并没有因此衰败,而我们自己却已困乏不堪!如今只去争取帝王的资格,而被小小利益遮障双眼,这是臣子的奸恶,不是为国之良策。
过去齐、鲁两国交战三次,鲁国胜了两次而很快就灭亡了,这是什么原因?因为两国大小实力强弱不同。何况如今用兵征战所获得的战果,还不能补偿所遭受的损失。况且依仗兵力没有人民的支持,这是古代已有的明鉴,实在应暂停出兵征战的计划,来积蓄军民的力量,静待时机,就不会有什么悔恨的事发生。”
凤凰二年(273)春,陆抗在驻地被授予大司马、荆州牧。三年(274)夏,陆抗患病,上疏说:“西陵、建平,是我国边防屏障,地处长江下流,受到魏、蜀两方威胁。如果敌人船只顺江而下,舟船千里,星奔电驰,顷刻即至,无法依靠别处援军来解危救难。这是国家安危的关键之处,并非仅为边境被侵扰的小患。为臣的父亲陆逊从前在西部边界上书阐明过己见,认为西陵是我国的西大门,虽说容易防守,也容易丢失。如果西陵失守,不只丢失一郡之地,则整个荆州也将不属吴国所有了。如果西陵有所不测,应当倾尽全国兵力前往争夺。为臣过去驻守西陵,得以遵行父亲陆逊的作法。过去乞请以三万精兵守之,而主管军务官员按照常规,不肯派遣那么多兵力前往。自步阐事件以后,兵力更加消耗。如今为臣所统的千里之地,四处受敌,对外要抵御强敌,对内要镇抚各蛮夷部族,而手下现有兵员军资仅数万之数的配置,羸弱疲困的情况存在很久,很难应付事变。臣愚以为诸位王子年纪尚幼,尚未管理过国事,应当设置傅相,辅导他们教育他们成为贤能,不应动用兵马,以此妨碍国家当前应该急切办理的事务。又黄门内宦官,开创私自确定招募的制度,兵民怨愤服役,纷纷逃到宦官门下。乞请特诏精简考选,一切重新根据需要来安排,将其中多余兵力补充前方常常受敌侵扰之处的军队,使我所辖地域的部队能补足八万,节简政务,赏罚有信,即便韩信、白起复生,也无法施展他们的巧计。如果军队不增强,宫中制度不改变,而想成就大事,这是为臣深以为忧的事情。如果我死之后,请求陛下以西部边境为重。希望陛下考虑我的意见,则我死而不朽。”当年秋天,陆抗去世,其子陆晏继承爵位。陆晏及其弟弟陆景、陆玄、陆机、陆云,分别带领陆抗的部队。陆晏为裨将军、夷道监。
天纪四年(280),晋军进伐吴国,龙骧将军王氵睿顺江东下,所到之处攻无不克,结果正如陆抗生前所料。陆景,字士仁,因为娶了公主而被任命为骑都尉,封毗陵侯,带领陆抗的军队后,被任为偏将军、中夏督,他修身好学,著书几十篇。二月五日,陆晏被王氵睿的分支部队所杀。二月六日,陆景也被杀害,时年三十一岁。陆景之妻是孙皓的亲妹,与陆景都是张承的外孙。
陆逊字伯言,吴郡吴人也。本名仪,世江东大族。逊少孤,随从祖庐江太守康在官。
袁术与康有隙,将攻康,康遣逊及亲戚还吴。逊年长于康子绩数岁,为之纲纪门户。
孙权为将军,逊年二十一。始仕幕府,历东西曹令史,出为海昌屯田都尉,并领县事。县连年亢旱,逊开仓谷以振贫民,劝督农桑,百姓蒙赖。时吴、会稽、丹杨多有伏匿,逊陈便宜,乞与幕焉。会稽山贼大帅潘临,旧为所在毒害,历年不禽。逊以手下召兵,讨治深险,所向皆服,部曲已有二千余人。鄱阳贼帅尤突作乱,复往讨之,拜定威校尉,军屯利浦。
权以兄策女配逊,数访世务。逊建议曰:“方今英雄棋跱,豺狼规望,克敌宁乱。
非众不济,而山寇旧恶,依阻深地。夫腹心未平,难以图远,可大部伍,取其精锐。“
权纳其策,以为帐下右部督。会丹杨贼帅费栈受曹公印绶,扇动山越,为作内应,权遣逊讨栈。栈支党多而往兵少,逊乃益施牙幢,分布鼓角,夜潜山谷间,鼓噪而前,应时破散。遂部伍东三郡,强者为兵,羸者补户,得精卒数万人,宿恶荡除,所过肃清,还屯芜湖。
会稽太守淳于式表逊枉取民人,愁扰所在。逊后诣都,言次,称式佳吏。权曰:“式白君而君荐之,何也?”逊对曰:“式意欲养民,是以白逊。若逊复毁式以乱圣听,不可长也。”权曰:“此诚长者之事,顾人不能为耳。”吕蒙称疾诣建业,逊往见之。
谓曰:“关羽接境,如何远下,后不当可忧也?”蒙曰:“诚如来言,然我病笃。”逊曰:“羽矜其骁气,陵轹于人。始有大功,意骄志逸,但务北进,未嫌于我,有相闻病,必益无备。今出其不意,自可禽制。下见至尊,宜好为计。”蒙曰:“羽素勇猛,既难为敌,且已据荆州,恩信大行,兼始有功,胆势益盛,未易图也。”蒙至都,权问:“谁可代卿者?”蒙对曰:“陆逊意思深长,才堪负重,观其规虑,终可大任。而未有远名,非羽所忌,无复是过。若用之,当令外自韬隐,内察形便,然后可克。”权乃召逊,拜偏将军右部督代蒙。逊至陆口,书与羽曰:“前承观衅而动,以律行师,小举大克,一何巍巍!敌国败绩,利在同盟,闻庆拊节,想遂席卷,共奖王纲。近以不敏,受任来西,延慕光尘,思廪良规。”又曰:“于禁等见获,遐迩欣叹,以为将军之勋足以长世,虽昔晋文城濮之师,淮阴拔赵之略,蔑以尚兹。闻徐晃等少骑驻旌,窥望麾葆。
操猾虏也,忿不思难,恐潜增众,以逞其心。虽云师老,犹有骁悍。且战捷之后,常苦轻敌,古人杖术,军胜弥警,愿将军广为方计,以全独克。仆书生疏迟,忝所不堪。喜邻威德,乐自倾尽。虽未合策,犹可怀也。倘明注仰,有以察之。“羽览逊书,有谦下自托之意,意大安,无复所嫌。逊具启形状,陈其可禽之要。权乃潜军而上,使逊与吕蒙为前部,至即克公安、南郡。逊径进,领宜都太守,拜抚边将军,封华亭侯。备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诸城长吏及蛮夷君长皆降。逊请金银铜印,以假授初附。是岁建安二十四年十一月也。
逊遣将军李异、谢旌等将三千人,攻蜀将詹晏、陈凤。异将水军,旌将步兵,断色险要,即破晏等,生降得凤。又攻房陵太守邓辅、南乡太守郭睦,大破之。秭归大姓文布、邓凯等合夷兵数千人,首尾西方。逊复部旌讨破布、凯。布凯脱走,蜀以为将。逊令人诱之,布帅众还降。前后斩获招纳,凡数万计。权以逊为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侯。时荆州士人新还,仕进或未得所,逊上疏曰:“昔汉高受命,招延英异,光武中兴,群俊毕至,苟可以熙隆道教者,未必远近。今荆州始定,人物未达,臣愚慺慺,乞普加覆载抽拔之恩。令并获自进,然后四海延颈,思归大化。”权敬纳其言。
黄武元年,刘备率大众来向西界,权命逊为大都督、假节,督朱然、潘璋、宋谦、韩当、徐盛、鲜于丹、孙桓等五万人拒之。备从巫峡、建平连围至夷陵界,立数十屯,以金锦爵赏诱动诸夷,使将军冯习为大督,张南为前部,辅匡,赵融、廖淳、傅肜等各为别督,先遣吴班将数千人于平地立营,欲以挑战。诸将皆欲击之,逊曰:“此必有谲,且观之。”备知其计不可,乃引伏兵八千,从谷中出。逊曰:“所以不听诸君击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逊上疏曰:“夷陵要害,国之关限,虽为易得,亦复易失。失之非徒损一郡之地,荆州可忧。今日争之,当令必谐。备干天常,不守窟穴,而敢自送。臣虽不材,凭奉威灵,以顺讨逆,破坏在近。寻备前后行军,多败少成。推此论之,不足为戚。臣初嫌之,水陆俱进,今反舍船就步,处处结营,察其布置,必无他变。伏愿至尊高枕,不以为念也。”诸将并曰:“攻备当在初,今乃令人五六百里,相衔持经七八月,其诸要害皆以固守,击之必无利矣。”逊曰:“备是猾虏,更尝事多,其军始集,思虑精专,未可干也。今住己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计不复生,掎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营,不利。诸将皆曰:“空杀兵耳。”逊曰:“吾已晓破之之术。”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一尔势成,通率诸军同时俱攻,斩张南、冯习及胡王沙靡柯等首,破其四十余营。备将杜路、刘宁等穷逼请降。备升马鞍山,陈兵自绕。逊督促诸军四面蹙之,土崩瓦解,死者万数。备因夜遁,驿人自担烧铙铠断后,仅得入白帝城。
其舟船器械,水步军资,一时略尽,尸骸漂流,塞江而下。备大惭恚,曰:“吾乃为逊所折辱,岂非天邪!”
初,孙桓别讨备前锋于夷道,为备所围,求救于逊。逊曰:“未可。”诸将曰:“孙安东公族,见围已困,奈何不救?”逊曰:“安东得士众心,城牢粮足,无可忧也。
待吾计展,欲不救安东,安东自解。“及方略大施,备果奔溃。桓后见逊曰:”前实怨不见救,定至今日,乃知调度自有方耳。“当御备时,诸将军或是孙策时旧将,或公室贵戚,各自矜恃,不相听从。逊案剑曰:”刘备天下知名,曹操所惮,今在境界,此强对也。诸君并荷国恩,当相辑睦,共剪此虏,上报所受,而不相顺,非所谓也。仆虽书生,受命主上。国家所以屈诸君使相承望者,以仆有尺寸可称,能忍辱负重故也。各在其事,岂复得辞!军令有常,不可犯矣。“及至破备,计多出逊,诸将乃服。权闻之,曰:”君何以初不启诸将违节度者邪?“逊对曰:”受恩深重,任过其才。又此诸将或任腹心,或堪爪牙,或是功臣,皆国家所当与共克定大事者。臣虽驽懦,窃慕相如、寇恂相下之义,以济国事。“权大笑称善,加拜逊辅国将军,领荆州牧,即改封江陵候。
又备既住白帝,徐盛、潘璋、宋谦等各竞表言备必可禽,乞复攻之。权以问逊,逊与朱然、骆统以为“曹丕大合士众。外托助国讨备,内实有奸心,谨决计辄还”。无几,魏军果出,三方受敌也。备寻病亡,子禅袭位,诸葛亮秉政,与权连和。时事所宜,权辄令逊语亮,并刻权印,以置逊所。权每与禅、亮书,常过示逊,轻重可否,有所不安,便令改定,以印封行之。
七年,权使鄱阳太守周鲂谲魏大司马曹休。休果举众入皖,乃召逊假黄钺,为大都督,逆休。休既觉知,耻见欺诱,自恃兵马精多,遂交战。逊自为中部,令朱桓、全琮为左右冀,三道俱近,果冲休伏兵,因驱走之,追亡逐北,径至夹石,斩获万余,牛马骡驴车乘万辆,军资器械略尽。休还,疽发背死。诸军振旅过武昌,权令左右以御盖覆逊,入出殿门。凡所赐逊,皆御物上珍,于时莫与为比。遣还西陵。
黄龙元年,拜上大将军、右都护。是岁,权东巡建业,留太子,皇子及尚书九官,征逊辅太子,并掌荆州及豫章三郡事,董督军国。时建昌候虑于堂前作斗鸭栏,颇施小巧。逊正色曰:“君候宜勤览经典以自新益,用此何为?”虑即时毁彻之。射声校尉松于公子中最亲,戏兵不整,逊对之髠其职吏。南阳谢景善刘廙先刑后礼之论,逊呵景曰:“礼之长于刑久矣,廙以细辩而诡先圣之教,皆非也。君今侍东宫,宜遵仁义以彰德音,若彼之谈,不须讲也。”逊虽身在外,乃心于国。上疏陈时事曰:“臣以为科法严峻,下犯者多。顷年以来,将吏罹罪,虽不慎可责,然天下未一,当图近取,小宜恩贷,以安下情。且世务日兴,良能为先,自非奸秽人身,难忍之过,乞复显用,展其力效。此乃圣王忘过记功,以成王业。昔汉高舍陈平之愆,用其奇略,终建勋祚,功垂千载。夫峻法严刑,非帝王之隆业;有罚无怒,非怀远弘规也。”
权欲遣偏师取夷州及朱崖,皆以咨逊,逊上疏曰:“臣愚以为四海未定,当须民力,以济时务。今兵兴历年,见众损减,陛下忧劳圣虑。忘寝与食,将远规夷州,以定大事,臣反覆思惟。未见其利,万里袭取,风波难测,民易水土,必致疾疫,今驱见众,经涉不毛,欲益更损,欲利反害。又珠崖绝险,民犹禽兽,得其民不足济事,无其兵不足亏众。今江东见众,自足图事,但当畜力而后动耳。昔桓王创基,兵不一旅,而开大业。
陛下承运,拓定江表。臣闻治乱讨逆,须兵为威,农桑衣食,民这本业,而干戈未戢,民有饥寒。臣愚以为宜育养士民,宽其祖赋,众克在和,义以劝勇,则河渭可平,九有一统矣。“权遂征夷州,得不补失。及公孙渊背盟,权欲往征。逊上疏曰:”渊凭险恃固,拘留大使,名马不献,实可仇忿。蛮夷猾夏,未染王化,鸟窜荒裔,拒逆王师,至令陛下爱赫斯怒,欲劳万乘泛轻越海,不虑其危而涉不测。方今天下云扰,群雄虎争,英豪踊跃,张声大视。陛下以神武之姿,涎膺期运,破操乌林,败备西陵,禽羽荆州,斯三虏者当世雄杰。皆摧其锋。圣化所绥,万里草偃,方荡平华夏,总一大猷。今不忍小忿,而发雷霆之怒,违垂堂之戒,轻万乘之重,此臣之所惑也。臣闻志行万里者,不中道而辍足;图四海者,匪怀细以害大。强寇在境,荒服未庭,陛下乘桴远征,必致窥闟,戚至而忧,悔之无及。若使大事时捷,则渊不讨自服;今乃远惜辽东众之与马,奈何独欲捐江东万安之本业而不借乎?乞息六师,以威大虏,早定中夏,垂耀将来。“权用纳焉。
嘉禾五年,权北征。使逊与诸葛瑾攻襄阳。逊遣亲人韩扁赍表奉报,还。遇敌于沔中,钞逻得扁。瑾闻之甚惧。书与逊云:“大驾已旋,贼得韩扁,具知吾阔狭。且水干,宜当急去。”逊未答,方催人种葑豆,与诸将栾棋射戏如常。瑾曰:“伯言多智略,其当有以。”自来见逊,逊曰:“贼知大驾以旋,无所复慽,得专力于吾。又已守要害之处,兵将意动,且当自定以安之,施设变术,然后出耳。今便示退,贼当谓吾怖,仍来相蹙,必败之势也。”乃密与瑾立计,令瑾督舟船,逊悉上兵马,以向襄阳城。敌素惮逊,遽还赴城。瑾便引船出,逊徐整部伍,张拓声势,步趋船,敌不敢干。军到白围,托言住猎,潜遣将军周峻、张梁等击江夏新市、安陆、石阳,石阳市盛,峻等奄至,人皆捐物入城。城门噎不得关,敌乃自斫杀己民。然后得阖。斩首获生,凡千余人。其所生得,皆加营护,不令兵士千扰侵侮。将家属来者,使就料视。若亡其妻子者,即给衣粮,厚加慰劳,发遗令还,或有感慕相携而归者。邻境怀之,江夏功曹赵濯、弋阳备将裴生及夷王梅颐等,并帅支党来附逊。逊倾财帛,周赡经恤。又魏江夏太守逮式兼领兵马,颇作边害。而与北旧将文聘子休宿不协。逊闻其然。即假作答式书云:“得报恳恻,知与休久结嫌隙,势不两存,欲来归附,辄以密呈来书表闻,撰众相迎。宜潜速严,更示定期。”以书置界上,式兵得书以见式,式惶惧,遂自送妻子还洛。由是史士不复亲附,遂以免罢。
六年,中郎将周祗乞于鄱阳召募,事下问逊。逊以为此郡民易动难安,不可与召。
恐致贼寇。而祗固陈取之,郡民吴遽等果作贼杀祗,攻没诸县。豫章、庐陵宿恶民并应遽为寇。逊自闻,辄讨即破,遽等相率降,逊料得精兵八千余人,三郡平。时中书典校吕壹,窃弄权柄,擅作威福。逊与太常潘浚同心忧之,言至流涕。后权诛壹,深以自责,语在权传。
时谢渊、谢厺等各陈便宜,欲兴利改作,以事下逊。逊议曰:“国以民为本,强由民力,财由民出。夫民殷国弱,民瘠国强者,末之有也。故为国者,得民则治,失之则乱,若不受利,而令尽用立效,亦为难也。是以《诗》叹‘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乞垂圣恩,宁济百姓,数年之间,国用少丰,然后更图。”
赤乌七年,代顾雍丞相,诏曰:“朕以不德。应其践运,王涂未一,奸宄充路,夙夜战惧,不遑鉴寐。惟君天资聪睿,明德显融,统任上将,匡国弥难。夫有超世之功者,必应光大之宠;怀文武之者,必荷社稷之重。昔伊尹隆汤,吕尚翼周,内外之任,君实兼之。今以君为丞相,使使持节守太常傅常授印绶。君其茂昭明德,修乃懿绩,敬服王命,绥靖四方。于乎!总司三事,以训群寮,可不敬欤,君其勖之!其州牧都护领武昌事如故。”先是,二宫并阙,中外职司,多遣子弟给侍。全琮报逊,逊以为子弟苟有才,不忧不用,不宜私出以要荣利。若其不佳,终为取祸。且闻二宫势敌,必有彼此,此古人之厚忌也。琮子寄,果阿附鲁王,轻为交构。逊书与琮曰:“卿不师日(石单),而宿留阿寄,终为足下门户致祸矣。”琮既不纳,更以致隙。及太子有不安之仪,逊上疏陈:“太子正统,宜有磐石之固,鲁王藩臣,当使宠秩有差,彼此得所,上下获安。谨叩头流血以闻。”书三四上,及求诣都,欲口论适庶之分,以匡得失。既不听许,而逊外生顾谭、顾承、姚信,工以亲附太子,枉见流徙。太子太傅吾粲坐数与逊交书,下狱死。权累遣中使责让逊,逊愤恚致卒,时年六十三。家无余财。
初,暨艳造营府之论,逊谏戒之,以为必祸。又谓诸葛恪曰:“在我前者,吾必奉之同升;在我下者,则扶持之。今观君气陵其上,意蔑乎下。非安德之基也。”又广陵杨竺少获声名,而逊谓之终败。劝竺兄穆令与别族。其先睹如此。长子延早夭,次子抗袭爵。孙休时,追谥逊曰昭侯。抗字幼节,孙策外孙也。逊卒时,年二十,拜建武校尉,领逊众五千人,送葬东还,诣都谢恩,孙权以杨竺所白逊二十事问抗,禁绝宾客,中使临诘,抗无所顾问,事事条答,权意渐解。赤乌九年,迁立节中郎将,与诸葛恪换屯柴桑。抗临去,皆更缮完城围,葺其墙屋,居庐桑果,不得妄败。恪入屯,俨然若新。而恪柴桑故屯,颇有毁坏,深以为惭。太元元年,就都治病。病差当还。权涕泣与别,谓曰:“吾前听用谗言,与汝父大义不笃,以此负汝。前后所问,一焚灭之,莫令人见也。”建兴年元年,拜奋威将军。太平二年,魏将诸葛诞举寿春降,拜抗为柴桑督,赴寿春,破魏牙门将偏将军,迁征北将军。永安二年,拜镇军将军,都督西陵,自关羽至白帝。三年,假节。孙皓即位,加镇军大将军,领益州牧。建衡二年,o大司马施绩卒,拜抗都督信陵、西陵、夷道、乐乡、公安诸军事,治乐乡。
抗闻都下政令多阙,忧深虑远。乃上疏曰:“臣闻德均则众者胜寡,力侔则安者制危,盖六国所以兼并于强秦,西楚所以北面于汉高也。今敌跨制九服,非徒关右之地。
割据九州,岂但鸿沟以西而已。国家外无连国之援,内非西楚之强,庶政陵迟,黎民未乂.而议者所恃,徒以长川峻山,限带封域,此乃守国之末事,非智者之所先也。臣每远惟战国存亡之符,近览刘氏倾覆之衅,考之曲籍,验之行事,中夜抚枕,临餐忘食。
昔匈奴未灭,去病辞馆。汉道未纯,贾生哀泣,况臣王室之出,世荷光宠,身名否泰,与国同慽,死生契阔,义无苟且,夙夜忧怛,念至情惨。夫事君之义犯而勿欺,人臣之节匪躬是殉,谨陈时宜十七条如左。“十七条失本,故不载。
时何定弄权,阉官预政。抗上疏曰:“臣闻开国承家,小人勿用,靖谮庸回,唐书攸戒,是以雅人所以怨刺,仲尼所以叹息也。春秋已来,爰及秦、汉,倾覆之衅,未有不由斯者也。小人不明理道,所见既浅,虽使竭情尽节,犹不足任,况其奸心素笃,而憎爱移易哉?苟患失之,无所不至。今委以聪明之任,假以专制之威,而冀雍熙之声作,肃清之化立,不可得也。方今见吏,殊才虽少,然或冠冕之胄,少渐道孝;或清苦自立,资能足用。自可随才授职,抑黜群小,然后俗化可清,庶政无秽也。”
凤皇元年,西陵督步阐据城以叛,遣使降晋。抗闻之,日部分诸军,令将军左奕、吾彦、蔡贡等径赴西陵。敕军营更筑严围,自赤谿至故市,内以围阐,外以御寇,昼夜催切,如敌以至,众甚苦之。诸将咸谏曰:“今及三军之锐,亟以攻阐,比晋救至,阐必可拔。何事于围,而以弊士民之力乎?”抗曰:“此城处势既固,粮谷又足,且所缮修备御之具,皆抗所宿规。今反身攻之,既非可卒克,且北救必至,至而无备,表里受难,何以御之?”诸将咸欲攻阐,抗每不许。宜都太守雷谭言至恳切,抗欲服众,听令一攻。攻果无利,围备始合。晋车骑将军羊祜率师向江陵,诸将咸以抗不宜上。抗曰:“江陵城固兵足,无所忧患。假令敌没江陵,必不能守,所损者小。如使西陵盘结,则南山群夷皆当扰动,则所忧虑,难可而竟也。吾宁弃江陵而赴西陵,况江陵牢固乎?”
初,江陵平衍,道路通利,抗敕江陵督张咸作大堰遏水,渐渍平中,以绝寇叛。祜欲因所遏水,浮船运粮,扬声将破堰以通步军。抗闻,使咸亟破之。诸将皆惑,屡谏不听。
祜至当阳。闻堰败,乃改船以车运,大费损功力。
晋巴东监军徐胤率水军诣建平,荆州刺史杨肇至西陵。抗令张咸固守其城;公安督孙遵巡南岸御祜;水军督留虑、镇西将军朱琬拒胤。身率三军,凭围对肇。将军朱乔、营都督俞赞亡诣肇。抗曰:“赞军中旧吏,知吾虚实者,吾常虑夷兵素不简练,若敌攻围,必先此处。”即夜易夷民,皆以旧将充之。明日,肇果攻故夷兵处,抗命旋军击之,矢石雨下,肇众伤死者相属。肇至经月。计屈夜遁。抗欲追之,而虑阐畜力项领,伺视间隙,兵不足分,于是但鸣鼓戒众,若将追者。肇众凶惧,悉解甲挺走,抗使轻兵蹑之,肇大破败,祜等皆引军还。抗遂陷西陵城,诛夷阐族及其大将吏,自此以下,所请赦者数万口。修治城围,东还乐乡,貌无矜色,谦冲如常,故得将士欢心。
加拜都护。闻武昌左部督薛莹征下狱。抗上疏曰:“夫俊乂者,国家之良宝,社稷之贵资。庶政所以伦叙,四门所以穆清也。故大司农楼玄、散骑中常侍王蕃、少府李勖,皆当世秀颖,一时显器,既蒙初宠,从容列位,而并旋受诛殛,或圮族替祀,或投弃荒裔。盖《周礼》有赦贤之辟,《春秋》有宥善之义。
《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而蕃等罪名未定,大辟以加,心经忠义,身被极刑,岂不痛哉!且已死之刑,固无所识,至乃焚烁流漂,弃之水滨,惧非先王之正典,或甫侯之所戒也。是以百姓哀耸,士民同慽.蕃、勖永已,悔亦靡及,诚望陛下赦召玄出,而顷闻薛莹卒见逮录。莹父综纳言先帝,傅弼文皇,及莹承基,内厉名行,今之所坐,罪在可宥。臣惧有司未详其事,如复诛戮,益失民望,乞垂天恩,原赦莹罪,哀矜庶狱,清澄刑网,则天下幸甚!
时师旅仍动,百姓疲弊。抗上疏曰:“臣闻《易》贵随时,《传》美观衅,故有夏多罪而殷汤用师,纣作淫虐而周武授钺。苟无其时,玉台有忧伤之虑,孟津有反旆之军。
今不务富国强兵,力农畜谷,使文武之才效展其用,百揆之署无旷厥职。明黜陟以厉庶尹,审刑赏以示劝沮,训诸司以德。而抚百姓以仁,然后顺天乘运,席卷宇内,而听诸将徇名,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士卒雕瘁,寇不为衰,而我已大病矣!今争帝王之资,而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奸便,非国家之良策也。昔齐、鲁三战,鲁人再克而亡不旋踵。
何则?大小之势异也。况今师所克获,不补所丧哉?且阻兵无众,古之明鉴,诚宜暂息进取小规,以畜士民之力,观衅伺隙,庶无悔吝。“
二年春,就拜大司马、荆州牧。
三年夏,疾病。上疏曰:“西陵、建平,国之蕃表,既处下流,受敌二境。若敌泛舟顺流,舳舻千里,星奔电迈,俄然行至,非可恃援他部以救倒县也。此乃社稷安危之机,非徒封疆侵陵小害也。臣父逊昔在西垂陈言,以为西陵国之西门,虽云易守,亦复易失。若有不守,非但失一郡,则荆州非吴有也。如其有虞,当倾国争之。臣往在西陵,得涉逊迹,前乞精兵三万,而(至)者循常,未肯差赴。自步阐以后,益更损耗。今臣所统千里,受敌四处,外御强对,内怀百蛮,而上下见兵财有数万,羸弊日久,难以待变。臣愚以为诸王幼冲,未统国事,可且立傅相,辅导贤姿,无用兵马,以妨要务。又黄门竖宦,开立占募,兵民怨役,逋逃入占。乞特诏简阅,一切料出,以补疆场受敌常处,使臣所部足满八万,省息众务,信其赏罚,虽韩、白复生,无所展巧。若兵不增,此制不改,而欲克谐大事,此臣之所深慽也。若臣死之后,乞以西方为属。愿陛下思览臣言,则臣死且不朽。”
秋遂卒,子晏嗣。晏及弟景、玄、机、云、分领抗兵。晏为裨将军、夷道监。天纪四年,晋军伐吴,龙骧将军王浚顺流东下。所至辄克,终如抗虑。景字士仁,以尚公主拜骑都尉,封毗陵侯,既领抗兵,拜偏将军、中夏督,澡身好学,着书数十篇也。二月壬戌,晏为王浚别军所杀。癸亥,景亦遇害,时年三十一。景妻,孙皓适妹,与景俱张承外孙也。
评曰:“刘备天下称雄,一世所惮,陆逊春秋方壮,威名未着,摧而克之,罔不如志。予既奇逊之谋略,又叹权之识才,所以济大事也。及逊忠诚恳至,忧国亡身,庶几社稷之臣矣。抗贞亮筹干,咸有父风,奕世载美,具体而微,可谓克构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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