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书_列传卷四十部分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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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阅典籍:《隋书》——「隋书·列传卷四十」原文
○元善 元善,河南洛阳人。 祖父元叉,是西魏侍中。 父亲元罗,最初担任梁州刺史,到元叉被杀时,逃到梁国,官至征北大将军、青冀两州的刺史。 元善年幼时跟着父亲到江南,他天性好学,于是通读了五经,尤其精通《左传》。 侯景之乱时,元善到了周国。 周武帝十分敬重他,让他做了太子宫尹,赐爵为江阳县公。 他常常拿经书教授太子。 开皇初年,做内史侍郎。 高祖每当看见他就说:“一表人才啊!”凡是陈述事理的奏书,读来抑扬顿挫,令人注目相看。 陈国派使臣袁雅来问候,皇上命元善到馆舍中接受国书,袁雅出门时见元善却不行礼。 元善说过去办事有敬拜的礼节,袁雅无话可答,就向他下拜,行礼后就离去了。 后来又升为国子祭酒。 皇上曾经到学校行拜师之礼,命元善讲《孝经》。 于是元善详细陈说书中的内容与道理,同时又用含蓄的话来劝谏皇上。 皇上十分高兴地说:“听了江阳县公的一番话,令人振奋。”皇上赏给了元善一百匹绢,一套衣服。 元善的精通广博,次于何妥,但是他风流蕴藉,举止潇洒,话音清楚明朗,听的人可以忘记疲倦,因此后辈们都纷纷来到他的门下。 何妥时常心中不服,想使元善折服。 因为元善讲《春秋》,刚一开讲,儒生们就全到齐了。 元善私下对何妥说:“人的名望已经决定,希望你不要使我为难。”何妥答应了。 到了讲学的场所,何妥便援引古今的疑难来发难,元善大多不能回答。 元善心里很忌恨,两个人因此有隔阂。 元善认为高赹有做宰相的才能,曾经对皇上说:“杨素粗俗,苏威怯懦,元胄、元,是如同鸭子一样的小人。 可以交给国家大事的人,只有高赹。”皇上当时认为是对的,到了高赹有了罪过,皇上因为元善曾经为高赹说过话,很是责怪抱怨他。 元善忧虑害怕,以前就患有消渴病,于是病重而死,死时六十岁。○辛彦之 辛彦之是陇西狄道人。 祖父辛世叙,西魏凉州刺史。 父亲辛灵辅,北周渭州刺史。 辛彦之九岁时父亲去世,他不与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广泛涉猎经史之书,与天水的牛弘志同道合,爱好学习。 后进入关内,在京兆定居。 周太祖器重他,召引他做中外府礼曹,赏赐给他衣马珠玉。 当时国家初创,各种制度、礼仪还没有健全,而朝中大臣大多是行武出身,修定礼仪典章,只有辛彦之而已。 太祖不久拜辛彦之为中书侍郎。 周闵帝即位后,辛彦之与少宗伯卢辩专管礼仪制度。 周明帝、周武帝年间(557~578),辛彦之历任典祀、太祝、乐部、御正四曹大夫,封开府仪同三司。 辛彦之奉命迎接突阙皇后回朝后,皇上赠给他二百匹马,封为龙门县公,食邑千户。 不久,晋爵为五原郡公,增加食邑一千户。 周宣帝即位后,授彦之为少宗伯。 隋高祖即位后,升辛彦之为太常少卿,改封任城郡公,进位上开府。 不久调任国子祭酒。 一年多后,高祖拜辛彦之为礼部尚书,和秘书监牛弘作《新礼》一书。 吴兴人沈重有博学之名,高祖曾令辛彦之与沈重辩论学问,沈重辩不过他,于是退席谢罪说:“辛君的学识就像金城汤池,我无法攻破它。”高祖大喜,后拜辛彦之为隋州刺史。 当时各州的长官大都向朝廷上贡珍宝玩物,只有辛彦之上贡的都是祭礼之物。 高祖非常喜欢,对朝臣说:“人怎么能没有学问,辛彦之的上贡方式,很有古人的遗风。”辛彦之调任潞州刺史,他前后任职之处,都有仁政之名。 辛彦之信仰佛教,在城内修佛寺两所,都高十五层。 开皇十一年(592),潞州人张元突然死去,几天后却意外地活了。 张元说他云游天上,看见一所新建的房子,建制相当华丽。 张元问是怎么回事,人们说,这是潞州刺史辛彦之有功德,建造这所殿堂迎接他。 辛彦之听了并不高兴。 这一年他死在任上。 谥为“宣”。 辛彦之撰写的《坟典》一部,《六官》一部,《祝文》一部,《礼要》一部,《新礼》一部,《五经异义》一部,都流传于世。 他有个儿子叫辛仲龛,官至猗氏县令。○何妥 何妥,字栖凤,西城人。 他的父亲细胡因经商进入西蜀,于是就在郫县安家,侍奉梁朝武陵王萧纪,主管金帛交易,因而成为巨富,号称“西州大贾”。 何妥小时就机警聪敏。 八岁,游国子学,助教顾良对他开玩笑说:“你既然姓何,不知是‘荷叶’之‘荷’?还是‘河水’之‘河’?”何妥应声说道:“光生姓顾,不知是‘眷顾’之‘顾’,还是‘新故’之‘故’?”众人都为他的灵活机变感到诧异。 十七岁时,何妥因灵巧机敏侍奉湘东王萧绎。 后来,湘东王知道他聪敏,又召为诵书,侍奉于左右。 当时兰陵人萧也有隽才,住在青杨巷;何妥住在白杨头。 人们因此就说:“当今世上有俩隽才:一个是白杨头何妥,一个是青杨巷萧。”他就是如此受到世人赞誉。 江陵沦陷后,周武帝特别器重他,命他为太学博士。 后宣帝继位,打算同时册封五个后妃,以此征求儒生辛彦之的意见。 辛彦之回答道:“皇后和天子同是尊贵之躯,不可同时立五个。”何妥驳斥说:“上古帝喾有四个妃子,舜也有两个。 后妃哪有什么定数呢?”因此,何妥被封为襄城县伯。 隋高祖受禅,何妥被授予国子博士,兼通直散骑常侍,晋爵为公。 何妥生性急躁,也颇具口才,喜欢评议人物。 当时,纳言苏威曾对皇上说:“我的先父常常告诫我说,只要通读《孝经》一卷,就足以立身治国,何必多学!”皇上觉得他说得在理。 何妥为此向皇上进言道:“苏威所学,不只《孝经》一卷。 他的先父倘若确实说过这话,那么,苏威就没有听从父训,这说明他不孝顺;假如他父亲根本没有说过这番话,那么,他就是公然在皇上面前说谎话,这说明他不忠诚。 既不忠,又不孝,这种人怎么能侍奉皇上?况且孔子曾经说过:‘不读《诗经》,就无话可讲;不读《礼记》,就不能立身行事。’苏绰教子怎么竟然违反圣人的训导呢?”苏威当时身兼五职,皇上十分亲近、器重他。 何妥因此对皇上说,苏威不可信任。 又因为主管天文、律度的都不称职,何妥又提出八件事向皇上奏道:其一,我听说善于识别人才的就是贤哲,一国之君要做到这点就更加困难。 孔子说:“正直的人放在邪恶的人上面,百姓就会信服;反之,把邪恶的人放在正直的人上面,百姓就不会信服。”由此看来,政治安定,必须慎重地选拔、使用人才。 所以,推荐贤才的受重赏,埋没贤才的应杀戮。 看看现在的用人情况,确实不同此,不管是奸佞还是正直,也不管是贤能还是愚笨,他们对于想要推崇的人,一启用就委以重任;对于想要压抑排挤的人,就叫他到老也只能做个郎官这样的小官。 人们不能心服,实在是因此而造成的呀。 我听说在朝廷上授予爵位,是希望大家都奖赏他;在大街杀人,是希望人们都能唾弃他。 我看皇上十分关注诉讼案件,爱民如子,每次处理案件,无不亲自征求大家的意见,不滥用刑法,这是皇上的圣明之处啊!对待诉讼案件能如此,授人爵位也应该如此。 如果您心里记着谁有什么丰功伟绩,就可以提拔、重用。 从这以下,如要选拔重要官员,必须广泛征求大家的意见,不应该偏信某一个人的推举。 那么,在上者不徇私,在下者无报怨。 其二,孔子说:“经常审查朋党,那么,罪人就无人袒护了。”孔子又说:“君子讲团结而不互相勾结,小人互相勾结却不讲团结。”这里所所说的勾结,就是结党营私。 他们对心里所喜欢的人,即使他已经荣华富贵,仍然加以提挈;对心里所厌恶的人,即使他已经处于卑微、屈辱的境地,也要拼命加以诋毁。 那些小人一旦被提拔重用,必定相互勾结、袒护,那么,欺君之心顿生;而那些官卑职小的人既然身受屈辱,就必然会生怨气,怨言自然就产生了。 诚望您能广泛查访,不要使小人结党营私成为一种风气,应亲自施以恩威。 国家的忧患,没有比这更大的了。 其三,我听说舜曾举荐十六个人,即所谓“八元”、“八恺”。 我想他的贤明,要比今天的人高,但舜仍然择才而用,不致混乱,才使国家四境安定,各种事功都作得好。 而今官职极多,但用的人却很少,有人身兼数职。 是国家缺少人才?还是人才都不行?如此大国,有才能的人确实不少,可是,他们纵使有才能,也缺乏仕进的机会。 东方朔曾说:“器重,他会成为将帅;鄙弃,他就只能成为奴隶。”的确如此啊。 现在的一些官员,不考虑自己的德行和才能,既没有吕望、傅说的才能,却自负有傅岩、滋水的傲气,不考虑责任重大,而只怕管的事不多,安于宠幸,玩忽职守,终致失败,实在是上述原因所造成的。 《易经》说:“鼎的脚一旦折断,里面的食物就会倾出,那情形一定狼藉不堪。”这就是说,那些脚本来就不胜重任。 我听说需要竭尽全力才能举重的人,不能委以重任。 我恳请您另选贤良,并依据各自的才能让他们分管有关事务,使之各有余力。 诚如此,凡事就能获得成功。 其四,我听说《礼记》上曾说:“析言、破律、乱名、改作,搞旁门左道而扰乱政治者必须杀头。”孔子说:“沿袭旧的习惯、制度,何必改作。”我发现这么多年来,改作的实在太多了。 至如范威改作漏刻仪,十年也没成功;赵翊改进尺秤,历时七年才定下来;公孙济研制医方,迂腐荒诞,结果耗资巨万;徐道庆根本就不懂地理,白白地耗废国家的俸禄;常明更改历法,历经数载;王渥更改官名与物名,曾使许多文物失去了标准和法度;张山居本来就不知道星位,此前在太常寺指手划脚;曹魏祖也不知北斗,而今居然官居太史。 他们这些人没有谁不是凭借可怜的迂见,妄自尊大,沽名钓誉,且相互诋毁、欺蒙的。 我请求从今以后,如有这类情况的,如其言得不到验证,必须加以重罚,庶可使他们有所畏惧,不敢轻率地上奏简章。 其他文字多不记载。 当时苏威权兼数司,而先前曾隐居武功县,所以何妥说他自负有傅岩、滋水之气,以此引起皇上注意。 何妥书上奏给皇上后,苏威对他怀恨至极。 开皇十二年(593),苏威定考文学,又与何妥互相诋毁、攻击。 苏威勃然大怒说:“没有何妥,不必担心无国子学博士!”何妥应声说:“无苏威,也不必担心无人管理国家大事!”因此,何妥与苏威有矛盾。 这以后,皇上命令何妥考定钟律,何妥又上表奏道:我听说人世间光明,就会产生礼乐;地府幽冥,就会产生鬼神。 那么,能感动天地鬼神的,没有什么能和礼乐相比。 我又听说礼乐推行到一定程度,就会使人民无怨无争,拱手之间天下即可安定,这就是礼乐产生的效应。 我听说,音乐有两类:一类是奸声,另一类是正声。 大凡奸声动人,就让人增长邪气,邪气进一步扩展,淫乐于是产生了。 正声动人,就会产生顺气,顺气进一步扩展,和乐于是产生了。 所以好的音乐一旦风行,就会使伦理清白,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安宁。 孔子说:“抛弃郑声,疏远奸人。”因而郑、卫、宋、赵之声一出现,对己则可以引发邪恶,对外则伤害他人。 所以,宫调泛滥就会荒淫,他的国君也变得骄奢淫逸;商调泛滥就会产生邪恶,官员们也就贪赃枉法;角调泛滥就会产生忧患,百姓就会有怨愤之心;徵调泛滥就会产生哀怨之情,那么国家必定会祸事蜂起;羽调一乱会出现危险,那么国家一定财源匮乏。 如果五调都乱了,那么离国家灭亡的日子就不远了。 魏文侯问子夏说:“我恭恭敬敬地听古乐却想睡觉,听郑国、卫国的音乐反而不知疲倦,这是为什么呢?”子夏回答说:“一般说来,古乐以《文始》为先,《大武》为后,常听古乐可以修养身心,治理家国,并使天下平均。 郑国、卫国的音乐,因为是邪恶之声,所以常常扰乱纲常,如果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就会混杂子女,不分父子。 现今您所问的是乐,而所爱的是音。 乐与音固然相近,但不相同。 作为一国之君,要谨慎对待自己的好恶。”考究古人制定礼乐的动机,不只是让人悦耳而已。 旨在让君臣在朝廷内同听,那么,君臣就没有不和睦、亲近的;在乡里同听,那么,长幼就没有不和顺的;父子在家中同听,那么,就没有不和睦亲近的。 这就是先王制定礼乐的道理啊!所以,只懂得声色而不懂得音乐的,是禽兽;只了解音乐而不知道音乐的,是普通平民。 所以,董钟大吕、弦歌干戚,童子都能跟着跳舞。 真正通晓礼乐的只有君子!对于不通声乐的,不可和他谈礼乐;对于不懂音乐的,不可和他谈礼乐。 一个人如果通晓了音乐,就差不多达到最高境界了。 商纣王为政无道,太师抱上乐器投奔周王。 晋平公寡德,师旷因此特别珍惜音乐,不肯弹奏。 上古的时候,没有音乐,只会拍肚皮,以脚跺地,乐在其中。 《易经》上说:“先王制作礼乐,目的是为了推崇道德,向天帝表明耿耿忠心,并同时祭祀祖宗。”至于黄帝作的《咸池》、颛顼作的《六茎》、帝喾作的《五英》、尧作的《大章》、舜作的《大韶》、禹作的《大夏》、商汤作的《大护》、武王作的《大武》,从夏朝以来,因年代久远,只留下名称,乐声听不到了。 从商代到周代,音乐集中在《诗经》中。 所以,从圣贤以下,大多通晓音乐。 譬如伏羲氏减瑟、周文王足琴、孔子击磬、子路弹瑟、汉高祖击筑、汉元帝****。 汉高祖初年,叔孙通因袭秦人制定了汉代宗庙里所使用的音乐。 迎神于庙门时,奏《嘉至》乐,如同古代迎神时所奏的音乐。 皇帝进入宗庙,奏《永至》乐,以合行走时的节奏,如同古代的《采荠》、《肆夏》乐。 乾豆上献,奏登歌之乐,如同古代的清庙歌。 奏完登歌乐,奏《休成》乐,以赞美鬼神之祭。 皇帝在东厢坐定后,奏《永安》乐,以赞美礼仪的完备。 《休成》、《永至》二曲,为叔孙通所作。 汉高祖庙奏的是《武德》、《文始》、《五行》舞乐。 春秋时,陈国公子完投奔到齐国,陈国人是舜的后裔,因此,齐国也就有了韶乐。 因此,孔子在齐国听了韶乐后,竟觉得数月不知肉的滋味。 秦始皇消灭齐国,得到齐国的韶乐。 汉高祖继而灭秦,韶乐于是传到汉,只不过高祖将它改名为《文始》,以显示不因袭前人。 《五行》舞本是周代《大武》乐,始皇改名为《五行》。 到汉孝文帝时,又制作春、夏、秋、冬四时舞乐,以显示天下平安和顺,四时风调雨顺。 孝景帝时依据《武德》舞创制《昭德》舞,孝宣帝又依据《昭德》舞创制《盛德》舞,虽然几易其名,然而大多沿袭秦代。 到了魏、晋时期,所采用的都是古乐。 魏初三朝皇帝都创制过乐辞。 自从永嘉年间王室迁移,京城倾废,乐声传到南方,因此,古乐大备于江南。 宋、齐以来,及至梁代,所行礼乐之事,还是古乐。 三雍、四始,当时的确盛行。 等到侯景篡权反叛,乐师四处分散,其四舞、三调都流传到北齐。 北齐人虽然知道传授,但得到后并没有用在宗庙朝廷上。 我年轻时就爱好音律,留心于管弦。 现在虽然年事已高,差不多都还记得。 当东土平定,乐师返回家园,我前去进行查访,果真说是梁人所教。 现在《三调》、《四舞》都有一些能手,虽然他们不算很熟练,但也很有些雅声。 如果让他们教习传授,还可使古乐流传。 然后,将它们收集起来,摘其精要,根据发展情况加以增减,重新确定好的名称。 歌颂皇上的盛德,将雅正之风传于后世,这难道不是很好的事情吗?我谨抄录三调、四舞的曲名,另制作一些其他的歌辞。 其中有些声曲流宕,不能用之于朝廷的,也一并附在后面。 奏表上给皇上后,皇上又命太常寺归何妥管辖。 于是作清、平、瑟三调声,又作八佾及《革卑》、《铎》、《巾》、《拂》四舞。 在此之前,太常寺所流传的宗庙雅乐,几十年来只作大吕,废弃了黄钟。 何妥又认为这种做法违背了古人的初衷,于是上奏皇上请求再度使用黄钟。 皇帝下诏命令众卿讨论,众卿都同意这种做法。 不久,何妥的儿子何蔚做秘书郎,犯罪应当斩首,皇上同情他,减免了他的死罪。 从此对何妥的恩遇日渐淡薄。 开皇六年(587),何妥出任龙州刺史。 当时,常常有一些背着书箱四处求学的人,何妥都亲自给他们讲学。 他写了《刺史箴》,雕刻在州门外。 任刺史三年后,因病请求还京,皇上有诏同意。 后又主管学事。 当时,皇上让苏夔在太常寺任职,参与商定钟律。 苏夔提出了一些建议,朝中官员大都赞同,惟有何妥不赞同,常常揭苏夔的短处。 隋高祖让朝中官员再议,朝臣大都反对何妥。 何妥又上密奏给皇上,指陈得失,大抵说的是时政得失,并指责当时的朋党。 于是,苏威和吏部尚书卢恺、侍郎薛道衡等都因此获罪。 后被任命为伊州刺史,何妥没去上任。 不久,又被授为国子祭酒。 死于任上。 谥号肃。 他一生中撰写了《周易讲疏》十三卷,《孝经义疏》三卷,《庄子义疏》四卷,以及和沈重等撰写的《三十六科鬼神感应等大义》九卷,《封禅书》一卷,《乐要》一卷,其他文集十卷,都流行于世。○刘炫 刘炫字光伯,河间景城人。 少年以聪慧敏捷为人称道,与信都的刘焯潜心读书,十年不曾出门。 刘炫眼睛非常明亮有神,看太阳都不昏花,他的识记能力很强,没有谁能与他相比。 他左手画方形,右手画圆形,口里诵读,眼睛识数,耳朵倾听,五件事情同时做,没有一事遗漏或失误。 周武帝平定齐国之后,瀛州刺史宇文亢让他任户曹从事,后来的刺史李绘又任他为礼曹从事,以吏才出名。 一年多后,奉皇帝诏令与著作郎王劭一起编国史。 不久出任门下省,以备为皇上顾问。 又与诸位术士编修天文、历法,还在内史省兼任考核评定群臣的职务,内史令李德林,是博陵人,很尊重他。 刘炫虽然在三省都任过职,竟然没有得到官位,还被县司责成交赋税服劳役。 他向内史陈述了这件事,内史将此事转告给吏部,吏部尚书韦世康询问他有什么才能,刘炫自我陈述说:“《周礼》、《礼记》、《毛诗》、《尚书》、《公羊》、《左传》、《孝经》、《论语》以及孔安国、郑玄、王肃、何休、服虔、杜预等人的注,总共十三家,虽然掌握的意义有精细粗略之分,但都能够讲解传授。 《周易》、《礼仪》、《毂梁》,所下功夫就稍差一些。 史书诸子文集中的美好的言辞和事情,都牢记在心。 天文、历法等方面,也能穷尽其细微之处。 至于公文、信札,也未曾让别人代过劳。”吏部竟然不再详细测试,但是,在朝廷中的较为有名的十多人,担保证明刘炫所陈述的没有虚假,就这样,刘炫被授予殿内将军之职。 当时,牛弘奏请皇上在全国购买散失在民间的书籍,刘炫于是伪造了一百多卷,题名为《连山易》、《鲁史记》等,抄录后送到官府,领取奖赏而去。 后来有人控告他,经过特赦免去一死。 他因此被除名,就回到家里,以讲学授徒为业。 太子杨勇听说此事就召见他,等他到了京城,皇帝又诏令他侍奉蜀王杨秀,他故意拖延不到任。 蜀王大怒,将他戴上刑具送往益州。 没有多久,把他分派做了侍卫,让他拿着兵器当门卫。 不久放出,让他主管校对书籍等事,刘炫因此模仿屈原《卜居》作了一篇《筮涂土》来自我寄托。 等到蜀王被废,刘炫与群儒们一起修定《五礼》,授予旅骑尉之职。 吏部尚书牛弘提出建议,认为应该礼遇诸侯而绝旁枝,大夫要降一等。 现在的上柱国,虽然不同于古代的诸侯,与大夫相比照是可以的,官职在第二品,应当降旁亲一等。 议论者多数人认为应该这样。 刘炫反驳他们说:“古代做官的,只是直系一人罢了,旁系子弟不得做官,因此先王注重嫡亲,其宗子有分别授禄的主张。 旁系和直系比虽然疏远一些,但还要穿三个月的丧服,确实是由于享受到了恩惠。 现在做官,地位凭借才干而升迁,不受直系旁系的限制,与古代已经不同了,还有什么降不降呢?现在地位尊贵的人,多数忽略了近亲,假如再降低一等,那么人们道德意识的衰微,就会从此开始了。”于是这件事就作罢了。 开皇二十年(600),皇帝废除国子四门以及州学县学,只设太学博士二人,学生七十二人。 刘炫向皇帝上书,认为学校不应该废除,情理非常恳切,高祖没有采纳。 开皇末年,国家兴盛,朝廷内外都有攻取辽东的意图。 刘炫认为辽东不能攻伐,作《抚夷论》来讽谏这件事,当时谁也没有认识过来。 等到大业末年,三次攻伐都没有取胜,刘炫的话才得到证实。 炀帝继位,牛弘召引刘炫修订法律政令。 高祖在世时,由于文官大多是卑鄙之人,时间长了滋长奸诈,是时势使他们变成了这样。 又因为社会风气越来越坏,妇女不守节。 于是定下制度,州县的僚属,三年更换一次,九品以上官职的妻子不能再嫁。 刘炫写文章论述不能这样做,牛弘接受了他的意见。 各郡都设置学官。 在外读书的人也按时发放补贴,这些都是从刘炫开始的。 牛弘曾对刘炫闲谈说:“按《周礼》记载士多而官吏少,现在府吏长史等官比以前的多百倍,处理政务的僚属们一旦减少就不够用,这是什么原因呢?”刘炫回答说:“古人委任专人办事,年末以考核为准,案件不再重新核对,文辞也不过于繁杂详尽,长官的责任,只掌握重要的东西罢了。 现在的僚属总要反复研究。 假使某个案件还不够成熟,不够周密,将会不远万里去追查核实百年之久的旧案,所以有谚说:‘老吏抱案死。’古今不同,悬殊相差这样大,事情繁杂政治弊端重重,是此为缘故。”牛弘又问:“魏、齐的时候,府令长史办事从容,现在却没有一点闲暇,这又是什么原因呢?”刘炫回答说:“齐朝设立州府不过几十个,三府行台,顺次地统领着,下达文告之类的,也不过十余条。 现在的州府有几百个,这是第一繁杂。 过去州府只设置法纪纲要,郡府只设置守丞,县衙只有县令罢了。 至于其他的差役幕僚,就由各自长官聘任,接受诏令上任,而且每个州也不过几十个人。 现在却不是这样了,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由吏部委任,非常细小的事情,都属于考核的对象,这是第二繁杂。 减少官员不如减少事情,减少事情不如心里清静,官员的事情不减少而希望从容办事,怎么可能呢?”牛弘很称赞他的主张,但是并没有采用。 任纳言的杨达推荐刘炫,说他学识渊博又有文采,经考试名列前茅,被授予太学博士。 一年多以后,因其官阶太低而离职,回到长平。 奉皇帝诏令追赶刘炫去见皇上。 因有人说他没有好的品行,炀帝也就罢了,刘炫就回到了河间老家。 这个时候,群盗蜂起,粮食价格暴涨,经书中的大道理无法传播,教化传授无法进行。 刘炫与妻子儿女相距百里,音信断绝,心中苦闷而又不得志。 刘炫在郡城,粮食断绝。 他的门人大多跟随盗贼,可怜刘炫穷苦匮乏,就到郡城下面向郡官索要刘炫,郡官方才放出了他。 刘炫被盗贼裹胁,过城堡。 没有多久,盗贼被官军所攻破,刘炫饥饿又没有依靠,又投奔到县城。 长吏认为刘炫曾与贼有关系,害怕发生变故,就不放他进城,这时候的夜非常寒冷,于是在寒冷和饥饿中死去,时年六十八岁。 其后他的门人给他加谥号叫“宣德先生”。 刘炫性情急躁而又争强好胜,也很幽默诙谐,又爱自大自夸,喜欢轻慢当世之士,被执政者所瞧不起,因此仕途不通达。 他的著作有《论语述议》十卷,《春秋攻昧》十卷,《五经正名》十二卷,《孝经述议》五卷,《春秋述议》四十卷,《尚书述议》二十卷,《毛诗述议》四十卷,《注诗序》一卷,《算术》一卷,都流传于世。○儒林
儒之为教大矣,其利物博矣。笃父子,正君臣,尚忠节,重仁义,贵廉让,贱 贪鄙,开政化之本源,凿生民之耳目,百王损益,一以贯之。虽世或污隆,而斯文 不坠,经邦致治,非一时也。涉其流者,无禄而富,怀其道者,无位而尊。故仲尼 顿挫于鲁君,孟轲抑扬于齐后,荀卿见珍于强楚,叔孙取贵于隆汉。其余处环堵以 骄富贵,安陋巷而轻王公者,可胜数哉!自晋室分崩,中原丧乱,五胡交争,经籍 道尽。魏氏发迹代阴,经营河朔,得之马上,兹道未弘。暨夫太和之后,盛修文教, 搢绅硕学,济济盈朝,缝掖巨儒,往往杰出,其雅诰奥义,宋及齐、梁不能尚也。 南北所治,章句好尚,互有不同。江左《周易》则王辅嗣,《尚书》则孔安国, 《左传》则杜元凯。河、洛《左传》则服子慎,《尚书》、《周易》则郑康成。 《诗》则并主于毛公,《礼》则同遵于郑氏。大抵南人约简,得其英华,北学深芜, 穷其枝叶。考其终始,要其会归,其立身成名,殊方同致矣。爰自汉、魏,硕学多 清通,逮乎近古,巨儒必鄙俗。文、武不坠,弘之在人,岂独愚蔽于当今,而皆明 哲于往昔?在乎用与不用,知与不知耳。然曩之弼谐庶绩,必举德于鸿儒,近代左 右邦家,咸取士于刀笔。纵有学优入室,勤逾刺股,名高海内,擢第甲科,若命偶 时来,未有望于青紫,或数将运舛,必委弃于草泽。然则古之学者,禄在其中,今 之学者,困于贫贱。明达之人,志识之士,安肯滞于所习,以求贫贱者哉?此所以 儒罕通人,学多鄙俗者也。昔齐列康庄之第,多士如林,燕起碣石之宫,群英自远。 是知俗易风移,必由上之所好,非夫圣明御世,亦无以振斯颓俗矣。自正朔不一, 将三百年,师说纷纶,无所取正。高祖膺期纂历,平一寰宇,顿天网以掩之,贲旌 帛以礼之,设好爵以縻之,于是四海九州强学待问之士,靡不毕集焉。天子乃整万 乘,率百僚,遵问道之仪,观释奠之礼。博士罄悬河之辩,侍中竭重席之奥,考正 亡逸,研核异同,积滞群疑,涣然冰释。于是超擢奇秀,厚赏诸儒,京邑达乎四方, 皆启黉校。齐、鲁、赵、魏,学者尤多,负笈追师,不远千里,讲诵之声,道路不 绝。中州儒雅之盛,自汉、魏以来,一时而已。及高祖暮年,精华稍竭,不悦儒术, 专尚刑名,执政之徒,咸非笃好。既仁寿间,遂废天下之学,唯存国子一所,弟子 七十二人。炀帝即位,复开庠序,国子郡县之学,盛于开皇之初。征辟儒生,远近 毕至,使相与讲论得失于东都之下,纳言定其差次,一以闻奏焉。于时旧儒多已凋 亡,二刘拔萃出类,学通南北,博极今古,后生钻仰,莫之能测。所制诸经义疏, 搢绅咸师宗之。既而外事四夷,戎马不息,师徒怠散,盗贼群起,礼义不足以防君 子,刑罚不足以威小人,空有建学之名,而无弘道之实。其风渐坠,以至灭亡,方 领矩步之徒,亦多转死沟壑。凡有经籍,自此皆湮没于煨尘矣。遂使后进之士不复 闻《诗》、《书》之言,皆怀攘夺之心,相与陷于不义。《传》曰:“学者将植, 不学者将落。”然则盛衰是系,兴亡攸在,有国有家者可不慎欤!诸儒有身没道存, 遗风可想,皆采其余论,缀之于此篇云。
○元善
元善,河南洛阳人也。祖叉,魏侍中。父罗,初为梁州刺史,及叉被诛,奔于 梁,官至征北大将军、青冀二州刺史。善少随父至江南,性好学,遂通涉五经,尤 明《左氏传》。及侯景之乱,善归于周。武帝甚礼之,以为太子宫尹,赐爵江阳县 公。每执经以授太子。开皇初,拜内史侍郎,上每望之曰:“人伦仪表也。”凡有 敷奏,词气抑扬,观者属目。陈使袁雅来聘,上令善就馆受书,雅出门不拜。善论 旧事有拜之仪,雅不能对,遂拜,成礼而去。后迁国子祭酒。上尝亲临释奠,命善 讲《孝经》。于是敷陈义理,兼之以讽谏。上大悦曰:“闻江阳之说,更起朕心。” 赉绢百匹,衣一袭。善之通博,在何妥之下,然以风流醖藉,俯仰可观,音韵清朗, 听者忘倦,由是为后进所归。妥每怀不平,心欲屈善。因善讲《春秋》,初发题, 诸儒毕集。善私谓妥曰:“名望已定,幸无相苦。”妥然之。及就讲肆,妥遂引古 今滞义以难,善多不能对。善深衔之,二人由是有隙。善以高颎有宰相之具,尝言 于上曰:“杨素粗疏,苏威怯芃,元胄、元旻,正似鸭耳。可以付社稷者,唯独高 颎。”上初然之,及颎得罪,上以善之言为颎游说,深责望之。善忧惧,先患消渴, 于是疾动而卒,时年六十。
○辛彦之
辛彦之,陇西狄道人也。祖世叙,魏凉州刺史。父灵辅,周滑州刺史。彦之九 岁而孤,不交非类,博涉经史,与天水牛弘同志好学。后入关,遂家京兆。周太祖 见而器之,引为中外府礼曹,赐以衣马珠玉。时国家草创,百度伊始,朝贵多出武 人,修定仪注,唯彦之而已。寻拜中书侍郎。及周闵帝受禅,彦之与少宗伯卢辩专 掌仪制。明、武时,历职典祀,太祝、乐部、御正四曹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奉使 迎突厥皇后还,赉马二百匹,赐爵龙门县公,邑千户。寻进爵五原郡公,加邑千户。 宣帝即位,拜少宗伯。高祖受禅,除太常少卿,改封任城郡公,进位上开府。寻转 国子祭酒。岁余,拜礼部尚书,与秘书监牛弘撰《新礼》。吴兴沈重名为硕学,高 祖尝令彦之与重论议,重不能抗,于是避席而谢曰:“辛君所谓金城汤池,无可攻 之势。”高祖大悦。后拜随州刺史。于时州牧多贡珍玩,唯彦之所贡,并供祭之物。 高祖善之,顾谓朝臣曰:“人安得无学!彦之所贡,稽古之力也。”迁潞州刺史, 前后俱有惠政。彦之又崇信佛道,于城内立浮图二所,并十五层。开皇十一年,州 人张元暴死,数日乃苏,云游天上,见新构一堂,制极崇丽。元问其故,人云潞州 刺史辛彦之有功德,造此堂以待之。彦之闻而不悦。其年卒官。谥曰宣。彦之撰 《坟典》一部,《六官》一部,《祝文》一部,《新要》一部,《新礼》一部, 《五经异义》一部,并行于世。有子仲龛,官至猗氏令。
何妥萧该包凯
何妥,字栖凤,西城人也。父细胡,通商入蜀,遂家郫县,事梁武陵王妃,主 知金帛,因致巨富,号为西州大贾。妥少机警,八岁游国子学,助教顾良戏之曰: “汝既姓何,是荷叶之荷,为是河水之河?”应声答曰:“先生姓顾,是眷顾之顾, 是新故之故?”众咸异之。十七,以技巧事湘东王,后知其聪明,召为诵书左右。 时兰陵萧亦有俊才,住青杨巷,妥住白杨头,时人为之语曰:“世有两俊,白杨 何妥,青杨萧。”其见美如此。江陵陷,周武帝尤重之,授太学博士。宣帝初欲 立五后,以问儒者辛彦之,对曰:“后与天子匹体齐尊,不宜有五。”妥驳曰: “帝喾四妃,舜又二妃,亦何常数?”由是封襄城县伯。高祖受禅,除国子博士, 加通直散骑常侍,进爵为公。妥性劲急,有口才,好是非人物。时纳言苏威尝言于 上曰:“臣先人每诫臣云,唯读《孝经》一卷,足可立身治国,何用多为!”上亦 然之。妥进曰:“苏威所学,非止《孝经》。厥父若信有此言,威不从训,是其不 孝。若无此言,面欺陛下,是其不诚。不诚不孝,何以事君!且夫子有云:‘不读 《诗》无以言,不读《礼》无以立。’岂容苏绰教子独反圣人之训乎?”威时兼领 五职,上甚亲重之,妥因奏威不可信任。又以掌天文律度,皆不称职,妥又上八事 以谏:
其一事曰:臣闻知人则哲,惟帝难之。孔子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 诸直则民不服。”由此言之,政之治乱,必慎所举,故进贤受上赏,蔽贤蒙显戮。 察今之举人,良异于此,无论谄直,莫择贤愚。心欲崇高,则起家喉舌之任;意须 抑屈,必白首郎署之官。人之不服,实由于此。臣闻爵人于朝,与士共之,刑人于 市,与众弃之。伏见留心狱讼,爱人如子,每应决狱,无不询访群公,刑之不滥, 君之明也。刑既如此,爵亦宜然。若有懋功简在帝心者,便可擢用。自斯以降,若 选重官,必须参以众议,勿信一人之举;则上不偏私,下无怨望。
其二事曰:孔子云:“是察阿党,则罪无掩蔽。”又曰:“君子周而不比,小 人比而不周。”所谓比者,即阿党也。谓心之所爱,既已光华荣显,犹加提挈;心 之所恶,既已沈滞屈辱,薄言必怒。提挈既成,必相掩蔽,则欺上之心生矣;屈辱 既加,则有怨恨,谤讟之言出矣。伏愿广加逖访,勿使朋党路开,威恩自任。有国 之患,莫大于此。
其三事曰:臣闻舜举十六族,所谓八元、八恺也。计其贤明,理优今日,犹复 择才授任,不相侵滥,故得四门雍穆,庶绩咸熙。今官员极多,用人甚少,有一人 身上乃兼数职,为是国无人也?为是人不善也?今万乘大国,髦彦不少,纵有明哲, 无由自达。东方朔言曰:“尊之则为将,卑之则为虏。”斯言信矣。今当官之人, 不度德量力,既无吕望、傅说之能,自负傅岩、滋水之气,不虑忧深责重,唯畏总 领不多,安斯宠任,轻彼权轴,好致颠蹶,实此之由。《易》曰:“鼎折足,覆公 餗,其形渥,凶。”言不胜其任也。臣闻穷力举重,不能为用。伏愿更任贤良,分 才参掌,使各行有余力,则庶事康哉。
其四事曰:臣闻《礼》云:“析言破律,乱名改作,执左道以乱政者杀。”孔 子曰:“仍旧贯,何必改作。”伏见比年以来,改作者多矣。至如范威漏刻,十载 不成;赵翊尺称,七年方决。公孙济迂诞医方,费逾巨万;徐道庆回互子午,糜耗 饮食。常明破律,多历岁时;王渥乱名,曾无纪极。张山居未知星位,前已蹂藉太 常;曹魏祖不识北辰,今复辚轹太史。莫不用其短见,便自夸毗,邀射名誉,厚相 诬罔。请今日已后,有如此者,若其言不验,必加重罚,庶令有所畏忌,不敢轻奏 狂简。
其余文多不载。时苏威权兼数司,先尝隐武功,故妥言自负傅岩、滋水之气, 以此激上。书奏,威大衔之。十二年,威定考文学,又与妥更相诃诋。威勃然曰: “无何妥,不虑无博士!”妥应声曰:“无苏威,亦何忧无执事!”由是与威有隙。 其后上令妥考定钟律,妥又上表曰:
臣闻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然则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礼乐。又云乐至 则无怨,礼至则不争,揖让而治天下者,礼乐之谓也。臣闻乐有二,一曰奸声,二 曰正声。夫奸声感人而逆气应之,逆气成象而淫乐兴焉。正声感人而顺气应之,顺 气成象而和乐兴焉。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 孔子曰:“放郑声,远佞人。”故郑、卫、宋、赵之声出,内则发疾,外则伤人。 是以宫乱则荒,其君骄;商乱则陂,其官坏;角乱则忧,其人怨;徵乱则哀,其事 勤;羽乱则危,其财匮。五者皆乱,则国亡无日矣。魏文侯问子夏曰:“吾端冕而 听古乐则欲寐,听郑、卫之音而不知倦,何也?”子夏对曰:“夫古乐者,始奏以 文,复乱以武,修身及家,平均天下。郑、卫之音者,奸声以乱,溺而不止,飖杂 子女,不知父子。今君所问者乐也,所爱者音也。夫乐与音,相近而不同,为人君 者,谨审其好恶。”案圣人之作乐也,非止苟悦耳目而已矣。欲使在宗庙之内,君 臣同听之则莫不和敬;在乡里之内,长幼同听之则莫不和顺;在闺门之内,父子同 听之则莫不和亲。此先王立乐之方也。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 乐者,众庶是也。故黄钟大吕,弦歌干戚,僮子皆能儛之。能知乐者,其唯君子! 不知声者,不可与言音,不知音者,不可与言乐,知乐则几于道矣。纣为无道,太 师抱乐器以奔周。晋君德薄,师旷固惜清徵。
上古之时,未有音乐,鼓腹击壤,乐在其间。《易》曰:“先王作乐崇德,殷 荐之上帝,以配祖考。”至于黄帝作《咸池》,颛顼作《六茎》,帝喾作《五英》, 尧作《大章》,舜作《大韶》,禹作《大夏》,汤作《大濩》,武王作《大武》, 从夏以来,年代久远,唯有名字,其声不可得闻。自殷至周,备于《诗》《颂》。 故自圣贤已下,多习乐者,至如伏羲减瑟,文王足琴,仲尼击磬,子路鼓瑟,汉高 击筑,元帝吹箫。汉高祖之初,叔孙通因秦乐人制宗庙之乐。迎神于庙门,奏《嘉 至》之乐,犹古降神之乐也。皇帝入庙门,奏《永至》之乐,以为行步之节,犹古 《采荠》、《肆夏》也。乾豆上荐,奏《登歌》之乐,犹古清庙之歌也。《登歌》 再终,奏《休成》之乐,美神飨也。皇帝就东厢坐定,奏《永安》之乐,美礼成也。 其《休成》、《永至》二曲,叔孙通所制也。汉高祖庙奏《武德》、《文始》、 《五行》之儛,当春秋时,陈公子完奔齐,陈是舜后,故齐有《韶》乐,孔子在齐 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是也。秦始皇灭齐,得齐《韶》乐。汉高祖灭秦,《韶》 传于汉,高祖改名《文始》,以示不相袭也。《五行儛》者,本周《大武》乐也, 始皇改曰《五行》。及于孝文,复作四时之亻舞,以示天下安和,四时顺也。孝景 采《武德儛》以为《昭德》,孝宣又采《昭德》以为《盛德》,虽变其名,大抵皆 因秦旧事。至于魏、晋,皆用古乐。魏之三祖,并制乐辞。自永嘉播越,五都倾荡, 乐声南度,是以大备江东。宋、齐已来,至于梁代,所行乐事,犹皆传古,三雍四 始,实称大盛。及侯景篡逆,乐师分散,其四儛、三调,悉度伪齐。齐氏虽知传受, 得曲而不用之于宗庙朝廷也。臣少好音律,留意管弦,年虽耆老,颇皆记忆。及东 土克定,乐人悉返,访其逗遛,果云是梁人所教。今三调、四儛并皆有手,虽不能 精熟,亦颇具雅声。若令教习传授,庶得流传古乐。然后取其会归,撮其指要,因 循损益,更制嘉名。歌盛德于当今,传雅正于来叶,岂不美与!谨具录三调、四舞 曲名,又制歌辞如别。其有声曲流宕,不可以陈于殿庭者,亦悉附之于后。
书奏,别敕太常取妥节度。于是作清、平、瑟三调声,又作八佾、《鞞》、 《铎》、《巾》、《拂》四舞。先是,太常所传宗庙雅乐,数十年唯作大吕,废黄 钟。妥又以深乖古意,乃奏请用黄钟。诏下公卿议,从之。俄而妥子蔚为秘书郎, 有罪当刑,上哀之,减死论。是后恩礼渐薄。六年,出为龙州刺史。时有负笈游学 者,妥皆为讲说教授之。为《刺史箴》,勒于州门外。在职三年,以疾请还,诏许 之。复知学事。时上方使苏夔在太常,参议钟律。夔有所建议,朝士多从之,妥独 不同,每言夔之短。高祖下其议,朝臣多排妥。妥复上封事,指陈得失,大抵论时 政损益,并指斥当世朋党。于是苏威及吏部尚书卢恺、侍郎薛道衡等皆坐得罪。除 伊州刺史,不行,寻为国子祭酒。卒官。谥曰肃。撰《周易讲疏》十三卷,《孝经 义疏》三卷,《庄子义疏》四卷,及与沈重等撰《三十六科鬼神感应等大义》九卷, 《封禅书》一卷,《乐要》一卷,文集十卷,并行于世。
兰陵萧该者,梁鄱阳王恢之孙也。少封攸侯。梁荆州陷,与何妥同至长安。性 笃学,《诗》、《书》、《春秋》、《礼记》并通大义,尤精《汉书》,甚为贵游 所礼。开皇初,赐爵山阴县公,拜国子博士。奉诏书与妥正定经史,然各执所见, 递相是非,久而不能就,上谴而罢之。该后撰《汉书》及《文选》音义,咸为当时 所贵。
东海包恺,字和乐。其兄愉,明《五经》,恺悉传其业。又从王仲通受《史记》、 《汉书》,尤称精究。大业中,为国子助教。于时《汉书》学者,以萧、包二人为 宗匠。聚徒教授,著录者数千人,卒,门人为起坟立碣焉。
○房晖远
房晖远,字崇儒,恆山真定人也。世传儒学。晖远幼有志行,治《三礼》、 《春秋三传》、《诗》、《书》、《周易》,兼善图纬,恆以教授为务。远方负笈 而从者,动以千计。齐南阳王绰为定州刺史,闻其名,召为博士。周武帝平齐,搜 访儒俊,晖远首应辟命,授小学下士。及高祖受禅,迁太常博士。太常卿牛弘每称 为五经库。吏部尚书韦世康荐之,为太学博士。寻与沛公郑译修正乐章。丁母忧, 解任。后数岁,授殄寇将军,复为太常博士。未几,擢为国子博士。会上令国子生 通一经者,并悉荐举,将擢用之。既策问讫,博士不能时定臧否。祭酒元善怪问之, 晖远曰:“江南、河北,义例不同,博士不能遍涉。学生皆持其所短,称己所长, 博士各各自疑,所以久而不决也。”祭酒因令晖远考定之,晖远览笔便下,初无疑 滞。或有不服者,晖远问其所传义疏,辄为始末诵之,然后出其所短,自是无敢饰 非者。所试四五百人,数日便决,诸儒莫不推其通博,皆自以为不能测也。寻奉诏 预修令式。高祖尝谓群臣曰:“自古天子有女乐乎?”杨素以下莫知所出,遂言无 女乐。晖远进曰:“臣闻‘窈窕淑女,钟鼓乐之’,此即王者房中之乐,著于《雅 颂》,不得言无。”高祖大悦。仁寿中卒官,时年七十二,朝廷嗟惜焉,赗赙甚厚, 赠员外散骑常侍。
○马光
马光,字荣伯,武安人也。少好学,从师数十年,昼夜不息,图书谶纬,莫不 毕览,尤明《三礼》,为儒者所宗。开皇初,高祖征山东义学之士,光与张仲让、 孔笼、窦士荣、张黑奴、刘祖仁等俱至,并授太学博士,时人号为六儒。然皆鄙野 无仪范,朝廷不之贵也。士荣寻病死。仲让未几告归乡里,著书十卷,自云此书若 奏,我必为宰相。又数言玄象事。州县列上其状,竟坐诛。孔笼、张黑奴、刘祖仁 未几亦被谴去。唯光独存。尝因释奠,高祖亲幸国子学,王公以下毕集。光升座讲 礼,启发章门。已而诸儒生以次论难者十余人,皆当时硕学,光剖析疑滞,虽辞非 俊辨,而理义弘赡,论者莫测其浅深,咸共推服,上嘉而劳焉。山东《三礼》学者, 自熊安生后,唯宗光一人。初,教授瀛、博间,门徒千数,至是多负笈从入长安。 后数年,丁母忧归乡里,遂有终焉之志。以疾卒于家,时年七十三。
○刘焯
刘焯,字士元,信都昌亭人也。父洽,郡功曹。焯犀额龟背,望高视远,聪敏 沈深,弱不好弄。少与河间刘炫结盟为友,同受《诗》于同郡刘轨思,受《左传》 于广平郭懋常,问《礼》于阜城熊安生,皆不卒业而去。武强交津桥刘智海家素多 坟籍,焯与炫就之读书,向经十载,虽衣食不继,晏如也。遂以儒学知名,为州博 士。刺史赵煚引为从事,举秀才,射策甲科。与著作郎王劭同修国史,兼参议律历, 仍直门下省,以待顾问。俄除员外将军。后与诸儒于秘书省考定群言。因假还乡里, 县令韦之业引为功曹。寻复入京,与左仆射杨素、吏部尚书牛弘、国子祭酒苏威、 国子祭酒元善、博士萧该、何妥、太学博士房晖远、崔宗德、晋王文学崔赜等于国 子共论古今滞义前贤所不通者。每升座,论难锋起,皆不能屈,杨素等莫不服其精 博。六年,运洛阳《石经》至京师,文字磨灭,莫能知者,奉敕与刘炫等考定。后 因国子释奠,与炫二人论义,深挫诸儒,咸怀妒恨,遂为飞章所谤,除名为民。于 是优游乡里,专以教授著述为务,孜孜不倦。贾、马、王、郑所传章句,多所是非。 《九章算术》、《周髀》、《七曜历书》十余部,推步日月之经,量度山海之术, 莫不核其根本,穷其秘奥。著《稽极》十卷,《历书》十卷,《五经述议》,并行 于世。刘炫聪明博学,名亚于焯,故时人称二刘焉。天下名儒后进,质疑受业,不 远千里而至者,不可胜数。论者以为数百年已来,博学通儒,无能出其右者。然怀 抱不旷,又啬于财,不行束修者,未尝有所教诲,时人以此少之。废太子勇闻而召 之,未及进谒,诏令事蜀王,非其好也,久之不至。王闻而大怒,遣人枷送于蜀, 配之军防。其后典校书籍。王以罪废,焯又与诸儒修定礼律,除云骑尉。炀帝即位, 迁太学博士,俄以疾去职。数年,复被征以待顾问,因上所著《历书》,与太史令 张胄玄多不同,被驳不用。大业六年卒,时年六十七。刘炫为之请谥,朝廷不许。
○刘炫
刘炫,字光伯,河间景城人也。少以聪敏见称,与信都刘焯闭户读书,十年不 出。炫眸子精明,视日不眩,强记默识,莫与为俦。左画方,右画圆,口诵,目数, 耳听,五事同举,无有遗失。周武帝平齐,瀛州刺史宇文亢引为户曹从事。后刺史 李绘署礼曹从事,以吏干知名。岁余,奉敕与著作郎王劭同修国史。俄直门下省, 以待顾问。又与诸术者修天文律历,兼于内史省考定群言,内史令博陵李德林甚礼 之。炫虽遍直三省,竟不得官,为县司责其赋役。炫自陈于内史,内史送诣吏部, 吏部尚书韦世康问其所能。炫自为状曰:“《周礼》、《礼记》、《毛诗》、《尚 书》、《公羊》、《左传》、《孝经》、《论语》孔、郑、王、何、服、杜等注, 凡十三家,虽义有精粗,并堪讲授。《周易》、《仪礼》、《谷梁》,用功差少。 史子文集,嘉言美事,咸诵于心。天文律历,穷核微妙。至于公私文翰,未尝假手。” 吏部竟不详试,然在朝知名之士十余人,保明炫所陈不谬,于是除殿内将军。
时牛弘奏请购求天下遗逸之书,炫遂伪造书百余卷,题为《连山易》、《鲁史 记》等,录上送官,取赏而去。后有人讼之,经赦免死,坐除名,归于家,以教授 为务。太子勇闻而召之,既至京师,敕令事蜀王秀,迁延不往。蜀王大怒,枷送益 州。既而配为帐内,每使执杖为门卫。俄而释之,典校书史。炫因拟屈原《卜居》, 为《筮途》以自寄。
及蜀王废,与诸儒修定《五礼》,授旅骑尉。吏部尚书牛弘建议,以为礼诸侯 绝傍期,大夫降一等。今之上柱国,虽不同古诸侯,比大夫可也,官在第二品,宜 降傍亲一等。议者多以为然。炫驳之曰:“古之仕者,宗一人而已,庶子不得进。 由是先王重適,其宗子有分禄之义。族人与宗子虽疏远,犹服缞三月,良由受其恩 也。今之仕者,位以才升,不限適庶,与古既异,何降之有。今之贵者,多忽近亲, 若或降之,民德之疏,自此始矣。”遂寝其事。开皇二十年,废国子四门及州县学, 唯置太学博士二人,学生七十二人。炫上表言学校不宜废,情理甚切,高祖不纳。 开皇之末,国家殷盛,朝野皆以辽东为意。炫以为辽东不可伐,作《抚夷论》以讽 焉,当时莫有悟者。及大业之季,三征不克,炫言方验。
炀帝即位,牛弘引炫修律令。高祖之世,以刀笔吏类多小人,年久长奸,势使 然也。又以风俗陵迟,妇人无节。于是立格,州县佐史,三年而代之,九品妻无得 再醮。炫著论以为不可,弘竟从之。诸郡置学官,及流外给廪,皆发自于炫。弘尝 从容问炫曰:“案《周礼》士多而府史少,今令史百倍于前,判官减则不济,其故 何也?”炫对曰:“古人委任责成,岁终考其殿最,案不重校,文不繁悉,府史之 任,掌要目而已。古今不同,若此之相悬也,事繁政弊,职此之由。”弘又问: “魏、齐之时,令史从容而已,今则不遑宁舍,其事何由?”炫对曰:“齐氏立州 不过数十,三府行台,递相统领,文书行下,不过十条。今州三百,其繁一也。往 者州唯置纲纪,郡置守丞,县唯令而已。其所具僚,则长官自辟,受诏赴任,每州 不过数十。今则不然,大小之官,悉由吏部,纤介之迹,皆属考功,其繁二也。省 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官事不省而望从容,其可得乎?”弘甚善其言而不能 用。纳言杨达举炫博学有文章,射策高第,除太学博士。岁余,以品卑去任,还至 长平,奉敕追诣行在所。或言其无行,帝遂罢之,归于河间。于时群盗蜂起,谷食 踊贵,经籍道息,教授不行。炫与妻子相去百里,声问断绝,郁郁不得志,乃自为 赞曰:
通人司马相如、扬子云、马季长、郑康成等,皆自叙风徽,传芳来叶。余岂敢 仰均先达,贻笑众昆。待以日迫桑榆,大命将近,故友飘零,门徒雨散,溘死朝露, 埋魂朔野,亲故莫照其心,后人不见其迹,殆及余喘,薄言胸臆,贻及行迈,传示 州里,使夫将来俊哲知余鄙志耳。余从绾发以来,迄于白首,婴孩为慈亲所恕,棰 楚未尝加,从学为明师所矜,榎楚弗之及。暨乎敦叙邦族,交结等夷,重物轻身, 先人后己。昔在幼弱,乐参长者,爰及耆艾,数接后生。学则服而不厌,诲则劳而 不倦,幽情寡适,心事方违。内省生平,顾循终始,其大幸有四,其深恨有一。性 本愚蔽,家业贫窭,为父兄所饶,厕缙绅之末,遂得博览典诰,窥涉今古,小善著 于丘园,虚名闻于邦国,其幸一也。隐显人间,沈浮世俗,数忝徒劳之职,久执城 旦之书,名不挂于白简,事不染于丹笔,立身立行,惭恧实多,启手启足,庶几可 免,其幸二也。以此庸虚,屡动神眷,以此卑贱,每升天府,齐镳骥騄,比翼鹓鸿, 整缃素于凤池,记言动于麟阁,参谒宰辅,造请群公,厚礼殊恩,增荣改价,其幸 三也。昼漏方尽,大耋已嗟,退反初服,归骸故里,玩文史以怡神,阅鱼鸟以散虑, 观省野物,登临园沼,缓步代车,无罪为贵,其幸四也。仰休明之盛世,慨道教之 陵迟,蹈先儒之逸轨,伤群言之芜秽,驰骛坟典,厘改僻谬,修撰始毕,图事适成, 天违人愿,途不我与。世路未夷,学校尽废,道不备于当时,业不传于身后。衔恨 泉壤,实在兹乎?其深恨一也。
时在郡城,粮饷断绝,其门人多随盗贼,哀炫穷乏,诣郡城下索炫,郡官乃出 炫与之。炫为贼所将,过城下堡。未几,贼为官军所破,炫饥饿无所依,复投县城。 长吏意炫与贼相知,恐为后变,遂闭门不纳。是时夜冰寒,因此冻馁而死,时年六 十八。其后门人谥曰宣德先生。
炫性躁竞,颇俳谐,多自矜伐,好轻侮当世,为执政所丑,由是官途不遂。著 《论语述议》十卷,《春秋攻昧》十卷,《五经正名》十二卷,《孝经述议》五卷, 《春秋述议》四十卷,《尚书述议》二十卷,《毛诗述议》四十卷,《注诗序》一 卷,《算术》一卷,并行于世。
○褚辉
吴郡褚辉,字高明,以《三礼》学称于江南。炀帝时,征天下儒术之士,悉集 内史省,相次讲论,辉博辩,无能屈者,由是擢为太学博士。撰《礼疏》一百卷。
○顾彪
余杭顾彪,字仲文,明《尚书》、《春秋》。炀帝时为秘书学士,撰《古文尚 书疏》二十卷。
○鲁世达
余杭鲁世达,炀帝时为国子助教,撰《毛诗章句义疏》四十二卷,行于世。
○张冲
吴郡张冲,字叔玄。仕陈为左中郎将,非其好也,乃覃思经典,撰《春秋义略》, 异于杜氏七十余事,《丧服义》三卷,《孝经义》三卷,《论语义》十卷,《前汉 音义》十二卷。官至汉王侍读。
○王孝籍
平原王孝籍,少好学,博览群言,遍治五经,颇有文干。与河间刘炫同志友善。 开皇中,召入秘书,助王劭修国史。劭不之礼,在省多年,而不免输税。孝籍郁郁 不得志,奏记于吏部尚书牛弘曰:
窃以毒螫寔肤,则申旦不寐,饥寒切体,亦卒岁无聊。何则?痛苦难以安,贫 穷易为蹙。况怀抱之内,冰火铄脂膏,腠理之间,风霜侵骨髓,安可齰舌缄脣,吞 声饮气,恶呻吟之响,忍酸辛之酷哉!伏惟明尚书公动哀矜之色,开宽裕之怀,咳 唾足以活枯鳞,吹嘘可用飞穷羽。芬椒兰之气,暖布帛之词,许小人之请,闻大君 之听。虽复山川不远,鬼神在兹,信而有徵,言无不履,犹恐拯溺迟于援手,救经 缓于扶足。待越人之舟楫,求鲁匠之云梯,则必悬于槁树之枝,没于深渊之底矣。 夫以一介贫人,七年直省,课役不免,庆赏不沾,卖贡禹之田,供释之之费,有弱 子之累,乏强兄之产。加以老母在堂,光阴迟暮,寒暑违阙,关山超远,啮臂为期, 前途逾邈,倚闾之望,朝夕已勤。谢相如之病,无官可以免,发梅福之狂,非仙所 能避。愁疾甚乎厉鬼,人生异夫金石。营魂且散,恐筮予无徵,赍恨入冥,则虚缘 恩顾,此乃王稽所以致言,应侯为之不乐也。潜鬓发之内,居眉睫之间,子野未曾 闻,离硃所不见,沈沦东观,留滞南史,终无荐引,永同埋殡。三世不移,虽由寂 寞,十年不调,实乏知己。夫不世出者,圣明之君也,不万一者,诚贤之臣也。以 夫不世出而逢不万一,此小人所以为明尚书幸也。坐人物之源,运铨衡之柄,反披 狐白,不好缁衣,此小人为明尚书不取也。昔荆玉未剖,刖卞和之足,百里未用, 碎禽息之首。居得言之地,有能用之资,增耳目之明,无手足之蹙,惮而弗为,孰 知其解!夫官或不称其能,士或未申其屈,一夫窃议,语流天下。劳不见图,安能 无望!傥病未及死,狂还克念,汗穷愁之简,属离忧之词,记志于前修,通心于来 哲,使千载之下,哀其不遇,追咎执事,有点清尘,则不肖之躯,死生为累,小人 之罪,方且未刊。愿少加怜愍,留心无忽!
弘亦知其有学业,而竟不得调。后归乡里,以教授为业,终于家。注《尚书》 及《诗》,遭乱零落。
史臣曰:古语云:“容体不足观,勇力不足恃,族姓不足道,先祖不足称,然 而显闻四方,流声后胤者,其唯学乎?”信哉斯言也。晖远、荣伯之徒,笃志不倦, 自求诸己,遂能闻道下风,称珍席上。或聚徒千百,或服冕乘轩,见重明时,实惟 稽古之力也。江阳从容雅望,风韵闲远,清谈高论,籍甚当年;彦之敦经悦史,砥 身砺行,志存典制,动蹈规矩;何妥通涉俊爽,神情警悟,雅有口才,兼擅词笔, 然讦以为直,失儒者之风焉;刘焯道冠缙绅,数穷天象,既精且博,洞幽究微,铭 深致远,源流不测,数百年来,斯人而已;刘炫学实通儒,才堪成务,九流七略, 无不该览,虽探赜索隐,不逮于焯,裁成义说,文雅过之。并道亚生知,时不我与, 或才登于下士,或馁弃于沟壑,惜矣。子夏有言:“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天之 所与者聪明,所不与者贵仕,上圣且犹不免,焯、炫其如命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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